林明雪向心理委员勾了勾手指:“给你看个东西。”
心理委员纳闷地接过林明雪递来的手机,点开屏幕上的视频,是陆盛歪着嘴巴骂着狗屁国师的场景。
再次看到这滑稽的一幕,心理委员哈哈笑道:“看他气的嘴巴都歪了,明显就是说不过你了嘛,只能干瞪眼放狠话!”
林明雪摇摇头,“这个视频若是放出去,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剧本绝不是他们班写的。”
“皇子无论何时都深深敬重着国师,派一个无法理解的人饰演皇子,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终究不得一丝神|韵。”
一旁的路人小哥也赞同道:“我也不相信编剧会同意让这么一个人来担任如此重要的角色。”
观众不是傻子,又怎会真假不分。
林明雪看向镜中的古装男子:“我心似明镜,便再不惧风雨。”
《兴王》演出正式开始。
楚靡端端正正地坐在台下,乖巧地如同正在和父母一起开家长会的小学生。他对老师提起的节目还是抱有些许期待的。
可当看到台上已登基称帝的皇子好似泄愤一般,朝国师身上不停砸东西时,他皱了皱眉,这场剧真是烂到家了。
虽说国师此时遭人谗诟,失信于皇子,但以国师于皇子亦师亦友的地位,即便皇子对其失望至极,也万万不会直接不留情面的扔在他身上,皇子心中的敬畏与纠结之情愣是看不到半分。
演技浮夸,配合失衡,剧情拖拉,看得人昏昏欲睡。
外套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化妆师在催他过去换装,他还有个压轴节目,桃花剑客恢复男儿身智擒采花贼。
台上的演员开始谢幕了,皇子那身金灿灿的龙袍在追光灯下晃得人眼睛疼。
楚靡起身向老师致歉,想要先行离开,老师遗憾道:“不再多等一会儿吗,精彩的还在后面。”
楚靡礼貌地推拒了老师的邀请,他并不认为这群初出茅庐的小孩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
他举步向着化妆间的方向走去,忽然,惊堂木一拍,中气十足的质问声在身后响起:
“傅青,你可知罪?”
这是,上一场剧中国师的名字。
楚靡顿住脚步,并未回头。
“我何罪之有。”清冷孤傲的声音传来。
楚靡转身看向台上背对他的白衣男子,单薄破烂的内衬上,泥污随处可见,满头青丝却是梳得一丝不苟。
国师被两个小吏压住肩膀,却始终不肯跪下,他直着倔强的脊梁似是不朽的青松。
“贪污赈银,蛊惑百姓,欺君罔上,大逆不道!”
国师闭眼:“我一生教书育人,廉洁守正,府中未藏朝廷半两赃银,未吞百姓半石米粮。”
他不屈地望向座上的皇帝:“皇上,你可信臣?”
大理寺卿:“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敢抵赖?”
皇上沉默着,并未开口,眼中尽是悲戚。
国师心中明了,不是不信,是不能不信,世人只知国师体恤百姓,却不闻天子威名,功高盖主,此为君家大忌。
大屏画面一切,骤雨声响起,场中一黑,幕布一拉,柔和的白光打向隐藏在左边的抚筝女子,玉泉流水般的铮铮琴音伴着雨声倾泻而出。
雨声渐小,唯余琴音。
楚靡勾起嘴角,按掉了震个不停的手机,重新坐回席间。
布衣少年摇头晃脑地持着书卷出场,和着琴声,清冷悦耳的歌声好似从远方飘来。
正是刚刚国师的声音,他们竟然提前写好了歌。
“四岁知书,五岁达礼...”
场上所有人员的一举一动都与歌词完美契合。
“卸下一身功名,洗去尘世浮华,空留碧血丹心,只为...”
国师已换了一身衣裳,他也曾年少风流,也曾心比天高,然而,阅尽千帆后,他此时只是一位乡下私塾的普通教书先生。
也在此地,与落魄的皇子相遇。
楚靡心潮澎湃地看着台上国师的容颜,竟然是他,是那个之前同他对视的人。
歌声将国师的一生缓缓唱来,痴人,圣人,罪人...
短短的五六分钟,观众们便随着国师从垂髫走向知命,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为之动容落泪。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暴雨声再次响起。
浮生之梦醒来,国师仍旧立在原地,沧桑的面容不复从前。
天下之大,却再也容不下他。
国师哀叹一声,朝着皇上跪下:
“臣,知罪。”
舞台屏幕上潇洒的二字“国殇”化成水墨散去,剧终,整场演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满场仍是一片安静,碎碎的哭声略显突兀,观众们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之中。
舞台灯全部亮起,所有人员谢幕下场。
掌声这才似雷鸣一般爆响,与方才“兴王”组稀稀拉拉的掌声形成鲜明的对比,还有人在座位上抹泪喊着国师傅青,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楚靡也站起身微笑鼓掌,身旁的老师得意地问他:“我说的不错吧,今年的节目很有意思。”
楚靡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眉目冷清的国师:“很精彩,很美。”
这个人的演技实在是炉火纯青,根本不像是门外汉,神情语气与真正的国师半分不差。
楚靡:“这个国师主演是谁?”
纵使他能演出世上所有的悲欢离合,楚靡也能感觉出来,他的心里是空的,他唯独演不出自己。
他与他,一样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