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全黑了。

肖放打开李明交给他的背包。

那是一个纯牛皮的单肩挎包，大气又时尚，细节处透着欧风设计的雅致。

这个林煜，品味不差。

背包里面有苹果手机、爱马仕钱夹、古奇钥匙扣、保时捷太阳镜、一厚迭的剧本，上面别着一支派克金笔。

虽说是十八线小透明，林煜这背包里倒是一水儿的顶级名牌。

肖放不意外。

他见多那些小明星的作派，没赚多少钱，家徒四壁，却把每个子儿都花在穿戴上，只望在导演制片以及公众面前争一点面子，至少不要太寒酸，如果能因此博得一点好感、赢到一两个角色，就值回无人见时的穷困潦倒。

他自己也有过这般落魄的时候，但即便那时，他也没有这样装裱自己。

这个林煜，也就一个虚荣的小演员而已。

打开钱包，里面有几百块钱、一张中国银行储蓄卡和一张招商银行信用卡。

够了。

他锁好房门，到小区外打上一辆出租车。

“华贸中心。”他要回家去看看。

出租车司机看了眼后视镜中的他。

他有些不舒服地将脸转向窗外。他知道，对方眼中看到的是林煜的脸。尽管有夜色掩盖，他还是无法做到自如。

也许，是因为他以林煜的身份回肖放的家；也许，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合二为一。

华贸中心一楼，接待台小姐客气地打招呼：“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那神态是对待访客才会有的客气和戒备。

这个女孩叫小胡，来这里上班两年了，每次肖放进出都要跟她开玩笑，哪怕身边的女士会不满，他也不以为意，他就喜欢大众情人、国民男神这种“万花丛中过、每朵都倾心”的感觉。

他平静地说：“不用，谢谢。”这声音听到耳朵里，是一种年青人特有的活泼语气，亲切又自然，与影帝肖放该有的自信和爽朗大不相同。

此刻，这份不同分外刺耳。

他快步走了进去。

输入密码进入电梯间，按下二十八层的按键，电梯载着他回去高居半空的家。他靠着侧壁，心跳加快，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电梯稳稳地停在二十八层，楼道静悄悄地没有人。他快步走到自家门前，熟练地按下开门密码，房门无声地打开。

走进去，他返手轻轻地锁上门。

房间里黑黑的，悄无声息。他熟练地将手摸到门边的电灯开关上，正要按下去，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饮泣声。

他胆子不小，还是吓了一跳。谁在这里？为谁哭泣？

他认真听了听，是个男子的声音，在低声呼唤他的名字：“肖放。肖放。”

难道，就像他寄居在林煜的身体里，林煜的魂儿跑他家里讨债来了？

他脊背有些僵硬，不知该开灯，还是先喝问一声：是人是鬼？对方答不答在其次，至少给自己壮壮胆儿。

那个声音还在哭，时断时续。

肖放定了定神：咱是无神论者，虽然穿越了这不符合物理学常识，但是几十年受的教育，至少能确定这世上没有鬼神，没什么好怕的……

那个声音开始咳嗽，听着哭得好像气儿都要喘不上来了。

肖放心里更稳了：鬼应该不会哭得背过气去吧？

他胆气为之一壮，想要过去看个究竟。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锁，将门虚掩着，这才贴着墙根儿悄悄地摸了进去。

月光下方正的客厅里，居中设着供桌，案上摆着他的画像灵位，桌前站着一人，身形修长、肩背挺直，手扶桌案双肩耸动悲痛欲绝，看背影是他的经纪人杨凡。

肖放心中就是一暖。

杨凡是他的同学、朋友、搭档，从中学、大学到中戏毕业出来打拚，他们一直相伴以行。在他心目中，杨凡是兄弟，是这世上最值得信赖的人。

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能相信他的话，只有杨凡，只能是杨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