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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以丹棘赠青棠(2/2)

此处就像迷宫一般,层层重重,环环相扣,似是没有尽头。

小凤眼疾身快,一个起落,拦住了余罂花去路,却见她身旁,又多了四人。

小凤嘲笑道:“哼,你一个人死不够,还要这么多人为你陪葬?”

缠着方兆南而来的南北二怪,已为余罂花解开了哑穴,她对着一旁大喊道:“玄霜,快杀了这个女魔头,为你义父报仇!”

玄霜二字,令小凤心中一惊,她三两下打掉女子手中长剑,撩开衣袖,果然有个玄字。

小凤失神片刻,早有南北二怪,前来缠斗,二人口中还不忘调戏道:“美人也有功夫厉害的,此话诚不我欺。”

代价就是,双双被打伤了气门。

芳笙本想上去,好好教训那两个出言不逊的家伙,竟被玄霜拦在了前面,此时指尖凝聚寒气,芳笙向一暗处,发了枚冰针。

玄霜脸上不可置信,又满是怨怼:“杀我义父的,你也有份了。”

芳笙打算把一切承担下来,淡然道:“不是有份,而是一力为之,要报仇就来找我,别冤枉了她。”

玄霜连连摇头:“武林中有谁不知道,你从不杀生害命。”

芳笙叹道:“或许只是个误传。”随之痛心疾首:“他想杀凰儿,难道凰儿任他杀就是对的,他技不如人,自绝经脉,这也要怪到凰儿头上?”

这样一个称呼,已然昭示二人关系。

她紧握手中长剑,疾言厉色道:“我义父才不是那样的人,何况聂小凤是个大魔头,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

芳笙也想封住她的穴道,岂有女儿直呼母亲的名讳?一想她襁褓之间,就被迫与小凤分离,从小到大,皆因陈天相灌输,而不满小凤,又是陈天相将她抚养至今,这倒让芳笙息了怒火,只为这母女二人惋惜悲痛。

又道:“我不过说到了他的痛处,他羞愤之下,要与我同归于尽,但我及时抽身了,难道我还要把命,搭给这样一个小人不成?”

玄霜立时举起了剑:“你一而再再二三的侮辱先父,若不是你有恩于我们,我早就不听你这些胡言乱语了。”

芳笙心中为小凤悲苦,不住冷笑道:“你的义父,不过是掳人亲女的小人,你口中的大魔头,却是你生身之母。不信,你大可以问问你那位好义母,她当初是不是和你义父合谋,从凰儿手中把你盗走,致使你们母女不得相见。”

玄霜呆住了,随即一剑刺来。

芳笙并不躲闪:“不然凰儿为何要看你臂膊?的确是你义父所言,凰儿亲生之女,有一个玄字刻在那里。”

一时之间,打击太大,手中长剑叮铃落地,她双手掩面,不知向何处奔去。方兆南一直被二怪护着,并未受伤,见此,他向其余三人使个眼色,二怪虚晃一招,同时余罂花拍向洞内机关,四人一起抽身,去追玄霜。

石洞不住摇晃,尘土飞扬,芳笙扶住小凤,亦早已用一把折扇,护在她头顶,落灰一粒也没有沾到小凤身上。

“我就不信,她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小凤环顾一周,胸有丘壑道。

而阴阳二气,早在芳笙体内横冲直撞,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心中想着:怎样都要撑到,带凰儿安全离开此处。

芳笙又笑道:“真该带好兄弟一起的,他怎样都能探得出口,合我们三个之力,也能将那几道铁门打开。”又忽然想到什么,变戏法般,舒掌笑道:“凰儿,我们竟忘了这一对玉蝶。”

小凤亦了然一笑,直接从芳笙腰间解下紫笛。

“还是我来罢,你说吹哪一只曲子。”

芳笙也不与她争,只道:“二十七字的《落梅风》。”

两只玉蝶,在前面翩翩指引,时而抵足翻飞,小凤亦半刻不肯放开芳笙纤掌。走着走着,只觉芳笙掌内寒意大增,又以内力捂热,这时地上一摊血迹跃入眼帘,她唇边显现一丝轻蔑。二人寻至又一石洞前,余罂花却突然现身,似有意引开她们。

小凤顾及芳笙,并未追赶,心想:顺着血迹,加之玉蝶引路,他们定插翅难飞。

余罂花见事未遂,只好拼尽全身力气,向前缠斗,被小凤一掌打退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芳笙倒不在意道:“玉蝶快要找到他们了。”

果不其然,左前方正是他们藏身之处。

见有三人正合力打开石门,小凤倒也不忙动手,待成功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只听一声巨响,石门炸裂开来,叫方陈两人先走后,余罂花与二怪,打算合力挡住小凤。

小凤依旧不理会这三人,只顾紧握住芳笙,携她一起破水而出。这下可以好好算总账了,于是余罂花又被打入了海中,再要收拾二怪时,芳笙拦道:“凰儿,这里有我,去追玄霜罢。”又想此处离少林寺不远,她和小凤商量道:“若遇到和尚拦路,芳笙盼你能稍稍留情,此间事了,我会和你细说。”

南北二怪远远不敌芳笙。思及此,小凤一挥锦袖,踏枝而去,却留下了一句话:“少林寺的几个小秃驴,还不配我动手。”

芳笙远远对她笑道,竟有如在她耳畔窃窃私语:“岳主何等豪杰,芳笙铭感五内。”

不舍之间,倒转身道:“你们两个,是依平常那般,单打独斗,还是捐弃前嫌,二人携手?”

北怪却上前指着她道:“小兄弟,你胡说什么。”

南怪忙道:“错了错了,北怪你错了,你看他雪肤花貌,唇红齿白,秀眉入鬓,凤眼生辉,倒像个小姑娘,和那位美人一样漂亮,也是个大大的美人啊!”又问道:“北怪,你看他像不像一个人?”

北怪摇头晃脑,围着转了两转:“南怪你眼神还是那么不济,我看他像两个人。”

“既然二位意见相左,就让我替二位选罢。”

芳笙面上无喜无悲,出掌有如大海波浪兼天,磅礴无畔,二怪连她衣袖都沾不到,早已被席卷在地,同时惊道:“摩诃掌,你到底是何人?”

她不屑一笑:“你们两个少林寺的弃徒,也配问我的来历?”

二怪总算不再争执武功长短,合力向芳笙攻来。

她又出指寂然绝尘,宛若置身疏松残月之间,其后指尖似朵朵青莲,渐次盛开,正是佛门绝技,妙生指,已将二人点在当地,非三五日,难以脱身。

“记住,以后再敢对冥岳岳主无礼,这就是你们下场。”说罢,又以波旬掌,将一旁巨石化为齑粉。

二怪不由心道:可见越是美人,功夫越高。

若非此二人出身少林,芳笙今日绝不会轻饶。又对身后一人道:“回去,如你就此折返,方兆南会安然无恙。”

梅绛雪笃定道:“你从不伤人性命,并非误传。”

芳笙冷然一笑:“只是没杀过,并非不会杀。不妨告诉你,为了她,我什么做不出来,你对方兆南,不也是如此?连自己母亲都不肯认,还要与她作对,甚至将师恩全然抛在脑后。”

她心下一震,面上依旧平静:“你一直不曾拆穿,我还是要谢过你。”

芳笙只是不想让小凤伤心。

小凤要对方兆南出手时,梅绛雪就想现身相救,却被一枚冰针点住,动弹不得。目前情形,更令她暗自计较道:如今看来,先不能与罗芳笙为敌,可长此以往,此人定会对兆南不利,也会令江湖腥风血雨,自己怎样都要试着劝他一劝。

“你帮她屠戮武林正道,一定会受千夫所指。”

芳笙却倨傲道:“我若果真在意虚名,也就不配喜欢她了。”

不欲再和她多言,芳笙取出了一个玛瑙瓶。梅绛雪正要再劝时,幽幽晕倒在地。

“这香我若不解,你就别想醒来了。”

将梅绛雪放在白雁背上,她才服下仙鹤送来的七叶九芯碧萝。仙鹤轻啄了她掌心两下,似在安慰,又似在教育:你又任性了。

芳笙轻抚其羽,笑道:“好兄弟,只能烦你,将我送上少林了。”

小凤闲庭信步,前面二人却慌不择路,果真逃上了少林,守山的石碑,又岂能拦住小凤,陈玄霜和方兆南,却被一群和尚阻下。

小凤自然不会将这些光头放在眼中,只看着玄霜,柔声道:“跟我走。”

“阿弥陀佛,聂施主,别来无恙。”

原来是故人,与她仇深似海的故人。

“大方,我们又见面了。”

少林方丈道:“老衲的确没想到,会有再见之日,看来曾经杀戮,又要由你延续了,聂施主,你娘当年惨淡收场,还不引以为戒吗?”小凤怒极反笑:“哼,当年?若非你对我们母女赶尽杀绝,我又如何冥岳之尊,成为一方霸主,我要好好谢谢你才是。”

趁着二人相斗时,方兆南带着玄霜向山上跑去,见此,大方亦叫那几个和尚,护送他们而去。

少林方丈,又怎是冥岳岳主的对手。大方渐渐败下阵来,小凤一指,令他禅杖脱手,又一掌当胸直取,便不再与他打下去,带回玄霜要紧。

一路上山,如入无人之境,方才的一群和尚,又不知死活来拦她。怒气冲冲之下,瞥见了芳笙身影,她便将这群人拂倒在地。

“聂小凤,你胆敢伤我弟子!”

芳笙却先将玄霜和大方点住,二人如被冻住的柳叶般,但周身竟如沐春风,这一招分寒送暖,正是疗伤的手法。

“家务事,方丈最好别插手。”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小凤”,内力浑厚。她想:看来此人就是凰儿生父了。

小凤这才发现,已身处达摩洞前,这里正是那人逃避世事之地。

洞内人又道:“当初与你一别,如今已十六年了。”

小凤有些感慨,也喃喃道:“是啊,十六年了。”

洞内人又问道:“小凤,你好久都没来拜祭你娘了,你近来可好?”

达摩洞结下了层层蛛网,的确很久没来此地了,但她一直致力于,完成母亲未了的心愿,她也即将一统武林。

“看来,你并没有放弃报仇,当初你只是在骗我。”长叹一声后,劝道:“昨日少年今日老,事如春梦了无痕,当年之事,应当年之人了结,小凤,你放下罢。”

她连连恨道:“你背弃我娘,躲在这个石洞里,到底是谁放不下?你躲在洞中,人人都当你是高僧,娘和我又做错了什么,都要被最亲的人遗弃!你欠我们的,怎可不还!”

洞内人叹息道:“此为祖师忏悔之地,小凤,不要再被仇恨蒙蔽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她不住嘲弄道:“达摩可以忏悔,你却是在逃避。”

“阿弥陀佛,我在此处,只是个犯了戒律,一心赎罪的和尚,出了石洞,我就是魔头之父,我以自己为耻。”

芳笙听不下去了,正要上前与这老和尚理论,却见小凤摆手示意,叫她不必担心。

为打消小凤执念,洞内人又讲道:“从前有一老妇人,晴时担心无人买伞,雨时担心无人买鞋,无论阴晴,她皆不得开心,有人叫她这样想,晴时会有人买鞋,雨时会有人买伞,从此这老妇人无限欢笑,是喜是忧,是佛是魔,皆在一念之间。”

小凤亦讲道:“从前有一农妇,她偷了死尸身上遗物,被人看见后,她辩解道:我是被逼的,不偷就会饿死,而这看见的人,从此也得了一个道理:我此身亦不得已,不偷,我同样也会饿死,大家都是迫不得已,只不过,你是佛,我是魔。”

“阿弥陀佛,一切我见,皆是虚妄,若离于我,则无邪执。”

这一段话,已用上了《达摩残本》中的高深佛法,若听到的人心怀强烈执念,稍有不慎,就会如坠深渊。

芳笙挡在小凤身前,轻轻化解了来势。却笑道:“凰儿,诵经论佛终究乏味,你在一旁暂歇片刻。”

言下之意,自是“一切有我”。

小凤一向虽强势,又不肯人前示弱,但有人时刻将她护在身后,她心中也是欢喜的。点点头,又嘱咐芳笙道:“千万当心。”

芳笙与少林渊源颇深,寺中现有的这些和尚,按俗家之言,算来都是她的子侄徒孙,她也从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只这洞内人,好歹是小凤生身父亲,是以在态度言辞间多有尊重。

只见她执了佛家之礼,又暗运内力,朗声道:“觉生大师,晚辈罗湘,在此稽首了。”

湘为名,芳笙为字,直接自谦其名,而不用其字,稽首意为跪拜父母大礼,足见芳笙真心。

小凤自然知晓其意,一时心中甜蜜异常。

洞内人回道:“阿弥陀佛,老衲久未出达摩洞,竟不知江湖上,新进一位少年奇侠。”

她淡然一笑道:“芳笙不敢当此重誉,斗胆向大师讨教了。”

罗湘,罗芳笙,这五个字,还有与那些笺子上,一样的寒梅清气,倒令大方想起来了:少林曾历经过一二危机,皆由这位湘君化解,可他又因何要助纣为虐?

然而闻得此话,觉生对这少年来意,也有些了然于心。

“施主但讲无妨。”

只听她言辞间,锋芒初露:“既有其因,当有其果,大师既造其因,何以不担其果?”

洞内人解道:“老衲在达摩洞,潜心笃行十几年,不曾出此半步,为的是赎此一身罪愆。”

芳笙冷笑不止,言辞越发锋利:“若佛祖真能显灵,又因何人世间贪嗔痴恨,从未断绝,贫富贵贱,始而无终。佛祖更不能令先人复生,大师之赎罪,只不过求己心安稳,只为给大师的正道同袍一个交代,却有半分对的起故人?既做了人家父亲,竟未抚养过女儿一日,只顾自己空对石像,却任女儿自生自灭,可见赎罪之说,不过空口浪言,无中生有。大师尚不通为夫为父为人之道,又去何方修得成果?又向何人赎此重罪?大师连自己都渡不得,又有何颜面斥责清醒之人?”

片刻后,洞内人又痛惜道:“媚娘之罪,她已以死赎之,小凤枉造杀孽,老衲不能让她再铸成大错,重蹈先人覆辙。”

“你还有脸提我娘!她又有什么罪过!若非被你废了武功,毫无还手之力,她又怎么会死!”

芳笙抚了抚小凤脸颊,宛似不经意中,指尖带去了她眼角珠泪,却道:“你们为何觉得,她所作一切是错?她担起身上重任,做了自己该做之事,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样的人,何错之有!你们凭什么加以指责!”

一阵沉默,洞内人悲悔道:“志在嗔怒,故不得脱,志在淫佚,故不得脱,志在愚痴,故不得脱,我一身罪孽,一生难脱,我只希望,她能不为往事所困,从新做人。”

小凤冷笑不已:“到底是谁不敢承认,又耽于旧事?什么以己为耻,你不如直说,心中还是以我为耻多些罢!”

耳闻此揭,芳笙不由嗤笑道:“志在释孽,故不得脱,志在放下,故不得脱,志在得脱,故不得脱。大师既云诸法皆空,岂非赎罪当空?达摩洞自也是空,却又为何固步于此?可见难空,‘魔头之父’四字,更是不空。芳笙观大师,与少林无寸功,与武林无寸德,更与妻女无寸心,若当真持悔过之意,这世间声名二字,又岂会将大师生生困住?”

洞内人不住叹息:“施主此言,亦是妄执难空。”

而她看着小凤,深情如许:“芳笙注定是入红尘之人,无法做到五蕴皆空,也勘不破世间情缘,可芳笙一向明白,自己所求为何,不像大师这般,口中云空,心中不空,身堕迷雾尚不自知。”

小凤道:“无须再和他多言。”又对着洞口,放下了狠话:“既然你决心不出达摩洞,更不肯向我娘赎罪,也好,我今日有言在先,少林必将不复,有本事的话,天崩地裂你也寸步不动,就躲在里面,苟且偷安一辈子罢!”

又看了玄霜一眼,终是作罢,她现在只想和小滑头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当是时,芳笙几乎耗尽了心力,小凤不知,对她娇声道:“我们走罢。”

芳笙一笑,刚想握住她递来的手,忽然转身,一口猩甜,再也压不住了。只见桃红点点纷如雪,草白丝丝凝若霰,芳笙连血都带着寒气,落地即冻。又身子一软,仿佛玉山将颓,却被小凤紧紧抱在了怀中。

她仍强撑着安慰道:“我没事的。”虽气若游丝,却不忘道:“饶他们一命罢。”随即两眼一黑,陷入了昏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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