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天白忙一场,这样的结果让小王爷有些丧气。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没找到拆除缚龙索的方法,他的内心深处其实还隐隐约约松了一口气。
他是不忍心让龙受苦的,如果让他找到那办法,他一定会把龙放走。到时候龙一飞冲天,他却只能被困在这府里。虽然他觉得就应该这么做才对,但如果事情真的这么发展,他又要独自难过了。
没找到也好,至少这样龙还能留下。随后他再四处寻访,慢慢想法子给龙除去这锁链便是。说不定等到那时候,龙看他尽心竭力,可怜他一片痴心,会甘愿留下,再多陪他几十年。
他一心只想着缚龙索的事,于别的事情就都不甚在意。不想这一天,宫中又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后宫中的厨子制了新样儿的点心,请他去喝茶。
他一向不是皇后宫中的嘉宾,此前的赏花会还好说,这次又派人来请他喝茶,实在有点蹊跷。小王爷心里琢磨了一会儿,便出言问来传话的宦官,皇后娘娘究竟是请了许多人,还是只请了他一个。那宦官支吾了半天,才说没有别人,只是燕小姐最近来宫中小住,已经待了快有一旬,只怕也是要一起喝茶的。听到这话,小王爷心里登时明白了。
这阵子他忙着找开缚龙索的法子,倒是忘了那位燕小姐。之前他从赏花会上回来时,就找人帮忙打听过那位燕小姐的事。那燕小姐的身世不算隐秘,没过多久就打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燕小姐的父亲燕太傅是当今太后的表兄,妻子早亡,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他无心再娶,也不想亲自教养年幼的女儿,便把这女孩送进宫中放在太后身边。本来想要叫她嫁给今上做个侧妃,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没有成,她的婚事便蹉跎下来,始终没碰到什么合适的人。后来先帝驾崩,太后也无心管这些闲事,便将这女子交给现在的皇后关照。
燕霜天经常出入皇后宫中,不是宫女,却也不是宫妃,身份实在尴尬。她是今上的远房表妹,又是在宫中长大的,皇后自然不好赶她走。然而当年她与今上订立过婚约,留她在这里,皇后心里也绝不会舒服。
只消想想这情况,小王爷就能明白皇后是多么想要快点把她嫁出去。这会儿正好圣上要她给小王爷做媒,燕霜天的年龄身份都与小王爷合适,也难怪皇后如此热心,非要撮合他俩。
若是以前,小王爷会觉得娶燕小姐没什么不好。然而现在小王爷满心满脑子里全是龙,若是真娶了燕小姐,未免太对不起人。况且他之前就和龙说过——他不想成婚。虽然龙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但他本人却的确很当回事,不想违背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但是皇后热情相邀,小王爷总不好不去。若是太过推辞,叫圣上知道,不知又会有什么麻烦。况且这事还没有明说,大约总有转圜的余地。若是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说不定能找个什么恰当的理由把这婚事推辞了去。
这样考虑过,小王爷便应邀入了宫,果然在中宫见到了燕小姐。
皇后派人说厨子制了新样儿的点心,倒不仅仅是句托词。那厨子颇具巧思,将腌制过的梅花与米粉一起用梅花形的模子扣出来,称作梅花糕。这糕饼不甚甜,入口绵软,实在讨人喜欢。难为那模子刻得那么精致,梅花的色味又那样清新,小王爷与燕小姐都赞不绝口。
三人一起喝茶、吃梅花糕,一边说些话儿。没说多一会儿,皇后娘娘就寻了借口出去,只留下小王爷与燕小姐两个对坐着。
小王爷这样聪明人,哪能不清楚皇后娘娘的意思。然而两人对坐喝茶,一时之间,竟是谁也没有再出声。小王爷抬起头看了看那位燕霜天小姐,只见她低垂着头,眼珠乱转,心中不知在寻思些什么。忽然意识到,她恐怕也是个有主意的。
小王爷之前真没注意到这点,他上次见她不过是匆匆一瞥,只看出她个子高皮肤白,别的事一概不知。此时见她如此,心中不免惴惴不安,不知她到底怀着个什么心思。倘若她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事情可就难办了。
他心里也有事,翻来覆去地想着到底应该说什么、怎么说,倘若他一上来就直接说不想和她成婚,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儿?
小王爷还在这纠结着,燕霜天却先开了口:
“皇后娘娘近来常找晋王来,她的意思,想必晋王已经知道了。”
小王爷抬起头去看燕霜天,只见她神情十分严肃,初见时低头表现出的羞涩一点也找不到。这开场白有些微妙,小王爷本能地意识到,燕霜天要说的话恐怕和他原本想象的不太一样。
果然听她又说道:
“虽然皇后娘娘对此事十分热心,我本人却对此没什么兴趣。”
这一点小王爷已经看出来了,这姑娘是个硬茬儿,不是他见惯了的那些养在深闺的世家少女——她心里有主意呢。
小王爷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本来也想要找借口推拒,然而见这燕霜天也希望这桩婚事泡汤,他却不着急了,慢悠悠问道:
“某虽不才,到底也是个亲王,依我看这门婚事十分相合,不知燕小姐为何抗拒?”
燕霜天笑一笑:
“此事不与晋王相干,只是我本人的古怪念头。我向来对成婚这事毫无兴趣,只想到三清宫里做个女冠。我看晋王对这婚事也算不上积极,若是愿意帮一帮我,让我躲过了这一段儿,来日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