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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1/2)

若要细细打听一番谢将军的来去与人为,得从谢家一身的荣耀门楣说起。

从谢白算起,谢家往上可追溯四代,谢白是谢姓的世重孙。谢家每代的兄姊倒多,但代代所出只有嫡系,无论男女皆压着一身的战列功勋,不是将军便是元帅。

依照旧例,子嗣中由长子世袭顾北侯,镇守着北疆。

自大华开国,中原一统的那一天起,边境战事从未有过停歇的时候,谢家祠堂上列位的名字都用赤色的朱红,三代人,不多不少,十五座牌位,沾着血,满门的忠臣名将,满门的忠烈。

这是追溯到大华开国,若要再往前,往回追溯到中原一统,各地诸侯王割据纷争、群雄四起的时代,他谢家还曾是一代真正拿着侯王位子的诸侯王爵。谢白的曾爷爷谢成便是货真价实的天子之下,王侯血脉。

不过他自个儿观念淡薄,并不很看重那点身上的贵族血。始皇帝在乱世中起事时他选择了追随他于后,一心一意在身后为臣为将,从此王侯血脉也就不作数了。

谢白的老爹,朔北将军谢信是第三代顾北侯。

初代的顾北侯和天家的关系很近,据说与始皇帝亲如兄弟,同饮同袍,交情好到共有一对双子的战马,但死得也很快——在战场上战死的,未曾看到华朝开国。始皇帝记惦他的身后,念其哀荣,为他封了国公,还追封了顾北的封号,为的就是他留下的妻子儿女可有荫蔽托付终身。

到了谢信这一代,三代人的威荣加身,顾北的门楣功勋日日闪耀,积累成山,逐渐化作了神话传奇的光芒,隐隐辉光堪比皇室。昔日的看重早被缠绵得消耗殆尽,恩泽成灰,只化为了浓厚的猜忌和顾虑了。

谢信当职的时候,北疆的兵权全数落在了谢家的手上,四境内多少都听风是雨,谢家独揽大权,民望有些只知将军、不识天子的意思。那一任还是是和先皇掌权,和先皇看着他床底下的神话传奇、咯着腰的谢家,每天晚上都睡得十分相当特别不安稳,眼睛底下的黑眼圈惨不忍睹,时刻都想着如何才能分散谢家手上的兵权。

可他最后还是没能,也没敢。

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北疆随时便会突起的战事。

谢家满门将雄,并不是说说好听而已的。雄狮生不下鬣狗儿子,战神的传奇回荡在北疆的大地上几十年之久,就是因为谢家这尊保护神矗立于此,几十年如一日地庇护北疆,庇护着北地的人民、通商的车队,不受到北地诸国和上蛮的侵犯。

虽说北漠是顾北侯爵下的封地,可归根究底还是属于和先皇的,和先皇脑子清楚,不想拿自家的地皮开玩笑。他心里清楚得很,若撤去朔北,固然床底下没有了咯腰的玩意儿,他却也不会能睡得安稳,毕竟北疆一带,就这么可谓羊入虎口了。

和先皇脑子清楚归清楚,但心里还是憋屈得厉。而就在和先皇一边愁眉苦脸满腹坏水一边装着明君贤臣的时候,他苦苦等待的转机终于来了。

——北疆大胜。

谢家三代人勤勤恳恳,终于在谢信这里打服了上蛮,上蛮的小王乌马尔被谢信卸了一条腿,不得不停战休养。其后在上蛮摩南将军的劝服下,上蛮人终于肯停歇战事,修生养息,与大华签订了五十年的停战条约,约定双方五十年内不可私自动兵,并允许开放通商口道,由北疆牵头。

和先皇简直心花怒放,瞌睡遇上枕头。北疆的战事一停歇,对他的江山统治本就是好事,再加上谢信也就没什么用了,北疆平定,他就可以放心地暗中削权。

虽然谢信许下的五十年太平太为贵重,劳苦功高,和先皇不能上赶着表演卸磨杀驴,而且还要用他镇守着北疆来往的通商口道——但这是五十年,一个人的一生这么匆匆忙忙,世人足够健忘,也就足够让他培养新的名将,无军功无实权,也就足以卸下谢家一身的威荣。

可还没等和先皇开心够一个整的,准备被架空的谢信却不按常理出牌,突然请婚——请的还是江南统领、平車将军穆连云。

平車将军穆连云,担任着江南水军的统帅一职,一直以来都在江南负责历练水军,曾经剿匪有功,封平車将军。将军说来也是个传奇,出身匪窝中,却带头导了江南为祸已久的二十三寨,还了万民安康,人脉四通八达,堪称坐拥江南水北。

一只谢信坐镇北疆,一只穆连云包揽江南,两人对接上了,远远的拉成一条连通大华笔直笔直的线,真正包揽四境。他们还要联姻——啊,想干嘛啊这是?嫌皇帝的屁股坐得太稳当,觉睡得□□生了吗?

原本皇帝是要他们两个天南地北的搞制衡的,两人最好势成水火,一见面就打才是。谁知水火没势成,倒是成事了。谢信可好,成天梗着脖子愣是要迎娶穆连云,让和先皇上哪儿说理去。

还请婚,做梦吧你。

可传说谢信在御殿外整整跪了三天。

又传说谢信是如何剖心置腹,如何情深不悔,在和先皇面前说得和先皇都动容。

总之他是得偿所愿了。

两位将军大婚那一天,京城静悄悄地飘着雪,谁也不知道,将军府内外安静得像是睡着了。只有遥远的北漠和江南,一群汉子铺了十几里地的红霞,敲锣打鼓的,喝得上天下地,北疆军和江南‘赤麟’自成立起就没这么毫无体统过。

只为了给几千几万里外的将军们献一段不必为人所知的祝福和爱戴。

传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谢白出生的那一天,三套供御用定制的茶具被摔得粉身碎骨,从此谢家只有一个儿子。

在这种时候出生的谢白作为唯一的嫡长子,处境十分尴尬,既金贵,又薄福。他打一出生起就衔着带毒的金钥匙,你要拿着金子,就得吃下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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