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虑重笑了一声:“虎狼的人,他收留来做什么?是想表明态度?打算通过与大华或是虎狼交和,来维持大王帐的王权?”
丹平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摇头道:“应当不是。”
孙虑重:“怎么?”
丹平:“大王帐原先有过两位罕达尔属意的继任者,摩南和摩格将军。”
他刚说出这两个名字,孙虑重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几乎是瞬间的,脸黑了一下。
“这二位都......”丹平抬起头来小心地觑着面前人的脸色,“折在了谢家的手上。”
摩格和摩南,这二位孙虑重当然是认得的。
甚至该说,是知道点世事实情的人都会懂得。大华人爱把这两位上蛮将军的名字和另外两位将军放在一起。
一位是顾北侯谢信,一位是玄骑将军谢白。
谢信斩摩南于大雁城,谢白杀摩格于寥落原。华人把这两事迹编成故事,在口口相传中,说这叫大快人心。因为大华也死了很多无辜的百姓,戍边的将士在他们手上。
有人说摩南之死是雁去之祸的□□,也有人猜测摩格的死注定了上蛮与大华的阳奉阴违,虎狼中也少数知情者认为狼营之变与摩格的死有关,但他们也并未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因为还有谢家,谢家伫立在北方,在这一场场与上蛮不死不休的血斗中,终归是大华胜了。
只是孙虑重没想到,这二位竟就是大王帐下王权的争夺继位者。传闻大王帐有数年的时间未曾再推任何一位王权竞争者上台面来,以为只是旗下不堪成用,原来竟是没有。
想来应是自这二位去后,狼王不再青睐,大王帐下已无人。
孙虑重觉得有些滑稽,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赶尽杀绝,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就如那一夜的寥落原,就如十三年前的雁去,再如......再如这百年来从未停止的纷争。
并非是他多愁善感,而是真的滑稽。
不知是烛火的角度太刁钻,还是座上人掩饰得太好,丹平没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前人脸上突然一闪而过的黯淡。敲着桌面的节律停顿了一晌,很快,重新响起来时已经是不同的节律,听上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也无法从这串节律中分辨出什么有不一样的东西。孙虑重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什么,沉默着,低低的眼眉看起来乖顺又轻巧。
“血海深仇......还真是......”他楞了一会儿,突然苦笑出声,摇头道。
除开这个可能,孙虑重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叫狼王中间隔着一份血海深仇,还愿意收留敌人:“所以,你是怀疑狼王收留苏言这事,可能与狼营之事有关?”
丹平行礼:“目前不得知,但极有可能,属下已差了人查。”
“查得细一些,他的生平来历,和谁有关联。当年虎狼排查狼营奸细,上下整顿极严,他在这个关口去草原,谢白不可能不清楚,但他没说什么。”孙虑重点点头,问道:“他现在在草原上做什么?”
丹平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难以严明的表情来,他搔了搔脸颊,自己也有些不太确认:“似乎是......在作个教字先生?”
“教字先生?”
遥远的北疆,上蛮大王庭。
上蛮的领地深入草原,草原之外,还有一段长长的狂沙之路,沙漠包裹着他们,对华朝而言,这是一道将他们隔绝两相外的天堑。真容部的大王庭帐在大草原的最深处,再往后便是天雪山,高耸入云的雪山插入天峰中,每天开春化暖时就会流淌下上蛮人赖以生存的天雪河。
上蛮是游牧民族,常常需要根据水草盈仄,风霜雪时来判断,带着整个支部游移。草原广袤无垠,二十二部落相互依靠又相互竞争,每一次迁徙往往要迁徙上百里。
难越的天堑和残酷的风景,四周有环伺的野兽,上蛮人民习惯搏斗在风沙,暴雪,和狂风之中,求一口生存。
因而上蛮人崇尚勇武,草原的神明庇佑勇猛的勇士。
上蛮人虽不多,却个个都是天生的勇士,不分男妇老幼,女子与男子一样勇猛,勇猛者能得到所有人的敬佩和嘉奖。
天风夹杂甘冽,吹过数千里草原,每根草都被吹得淅淅沥沥的,老人说,风卷长草,珠留解湖,这都是天神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