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叫醒我?
为什么,你不上楼找我?
你停顿三秒,居然反问我,我怔了怔,接着在两人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听见扑哧的一声笑几乎是同时从你我口中传出。我们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得默契,那种心领神会的浅浅一笑让我突然在一间昏暗的茶室里找回了十年前你与我相处时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是如此的奇妙,以至于我笑着笑着就突然怔住了,怔了好些秒,脑袋一片空白,这使得我根本不知你站起来走到楼梯附近打开茶室里一盏亮堂的灯。
你的锁骨链我已经做好了,在桌上放着呢。
你走过来,重新坐在我的对面,把桌上一只褐色的木盒递近我,我拿过打开,里面躺着的一副精简的细链躺在白色的天鹅绒里,繁琐的链坠呈粉白色,很小的一朵芍药花,花骨镶银,整体扁平张放,花瓣三层叠进,花瓣花尖儿向内心微曲,饱满而收敛,花色也由外而内自瓷白渐变淡粉,花面上若近看可寻见细微颗粒纹理,逼真而自然,花心偏红,银质花蕊弯曲,两三点包裹在层次分明的花瓣中心,若不细看,不易察觉,却是点睛之处。链坠或许只有三分之一拇指大小,我很难想象你是如何将种种细节敲打进去的,想必这件首饰费时也费力,看得出你的心意与细致,我很喜欢,因为这是用心做给我的第一件首饰。
木木,我很喜欢,谢谢。
对不起,想精益求精来着,下午的时候又添了些工,一忙就忘了时间…
嗯,我想现在戴上,你能帮我吗?
我不喜欢你重复的道歉,所以把话题一转,我希望这条链是由你帮我带上的,这让我觉得有一种仪式感,好像我们之间确定了什么,恢复了什么,或者形成了什么,虽然这些都是我一人的臆想,但起码可以让我安心。
你笑了,走过来弯下腰靠近我,将锁骨链圈上我的颈,当你低下头,逼近我盘起的头发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你鼻息的暖气浅浅地扑打在我耳畔的位置,你身上冷淡的香水味,带着围裙上淡淡釉漆的气味在昏幽的环境里悄悄地蔓延过来,很好闻,我忍不住深深呼吸。颈后温热的皮肤上银链冰凉的触感与你微凉拇指的触碰让我莫名的心悸,这使得我在留恋于你气味的同时,微微拳起放在膝盖上的手。而后,在你完成系扣,松手离去之际,我不知怎么的突然唐突地伸手握住那只要离开的温凉的手,将它放于我的肩头。
我转身,仰头看身侧的你,没有说话,你的手有些发热了,明显,你困惑我这一出莫名其妙的举动,下意识想用另一只手搔搔后脑勺,但手刚摸上头发又犹豫地放了。我想发笑,但还是忍住了,然后表现出一些委屈,征求道。
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你恍然大悟,那只无措的手又重新攀上了你的后脑勺,你搔了搔,然后颇为抱歉地附和。
正好,我也饿了,这顿我请。
好。
我并没有推辞拒绝,而是笑起来得满足高兴,毫不掩饰,你显然不知为何只是请一顿饭便让我开心如此,因为这是我此行的目的,和你一起吃饭。
你带我去淮海中路附近的云希肴,不是周末,晚上八点已过,餐厅里没有饭点时的人声鼎沸,服务员带我们一处山涧竹林的人造景观附近的圆桌坐下,浓密的竹叶低垂只好遮掩这一处,使得这里与周围的几张餐桌保持距离,不受干扰。
其实我对餐食不太在意,但十分喜欢看你点餐的我模样,你会征求我的意见,但我其实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微笑地看着你,持续地说好,嗯,不错。你一直仰着头与服务生娴熟的点餐并附加说明,米粉微辣,不加葱,菠萝饭微糖。你并没有询问我,但你把我的习惯依旧记得清楚,你知道我不太能吃辣,不喜葱与太甜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我惊讶于你的记性,看你点餐的模样,好像记住这些细节是理所应当的。你问我为何一直笑着看着你,我非常直白的说道,看着你点餐也是一种享受。说完,你讪讪一笑,脸色透出微红,而我趁机又得寸进尺了。
吃完饭,我们在附近散会步吧,消食。
嗯。
你吸了一大口鲜榨的芒果汁,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