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临近三点,四人来到在临街的二楼餐厅里,阳光不算强烈,餐点也过了,偌大的餐厅里食客寥寥几人,都是吃了尽兴后,坐在那里闲聊打发时间,服务员引我们去了靠窗的雅座,我本是要坐在阿姨对面,你提早一步,拉开那位置一旁的椅子,在无声示意我的位置,我看了你一眼,并不知道你为何如此多此一举。
其实整顿饭到目前为止都是相当愉快的,方乐在饭桌上说得最多的便是上海这边他管理的连锁餐厅的经营状况,他总是说很多,极少给阿姨插嘴的机会,你也只是在一旁默默听着,时不时为阿姨夹菜,虽然并没有表现出不感兴趣,但也并不参与。阿姨时不时也会问向我,但话头很快会被方乐接过去,我倒是很感谢方乐帮我接了些话,因为有些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知道多说无益。我不太喜欢别人把我的意见当成权威,所以说话都是格外小心,但阿姨和其他上了年纪的妈妈一样,似乎挺喜欢那种课堂笔记的调子,这让我觉得有些为难,因为我并是什么专家。
大概聚餐过了近乎一个小时,方乐为了接一通生意上的电话,暂时离席,明媚的阳光下,留下残羹的餐桌上仅剩三名女性,我在旁边,明显感觉到你变得有些拘谨,即使你在饭桌上少有说话。
方乐不在,阿姨放下手里的饮料,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又一次把话题转移到生育这件事情上,语气里比刚才在车库里的对话透了更多一些责备的。
你说,方乐他和我说那么多生意上的事情,其实我也听不懂,而且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需要担心,我在意的是我和你爸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你们生孩子要是有他做生意一半的劲儿,我也不用大老远跑过来看你们…
你似乎早已对于这些老生常谈生了厌,也没等阿姨说完便打断了。
妈,知道了,我和方乐以后会把那些药都喝完的。
喝完有什么用啊,你们得在这些事情上上心!
知道了。
你不咸不淡地回答,让阿姨无话可接,饭桌上冷场了十几秒,阿姨不再与你说话,而是把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移近餐桌前,扬起笑容把话题转向我。
余容,你懂得这么多,文质彬彬的,想必你的孩子也一定很聪明懂事吧。
这一句不带疑问的疑问句,我不得不开口否认。
阿姨,我还没有结婚呢。
什么?怎么还能没结婚呢!都这个岁数了,25岁过了还没结婚可是罪过,方乐24岁的时候,还想拖着呢,我逼着他给我带姑娘回家,你看现在他和木木多好,成家立业了,父母也安心不是。
我看你很快转向我,满眼的不安与焦躁,我微微摇头暗示无事。
一直还没找到喜欢的人,就拖到现在了。
我笑了笑解释道。
喜欢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你可要当心了,年纪越大越嫁不出去,男人哪个不喜欢粉嫩的姑娘,到时候可不是你选人家了,人家要选也轮不到你…
阿姨的眉头越皱越紧,本是的倾向饭桌的身体又一次往椅背上靠,并把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阿姨说的这些话,我在苏州家里不知听三姑六婆讲起多少遍了,早已不会放在心上,但你似乎在意得很,因为饭桌下,你的手突然伸向我放在膝盖上的手,并握住,我能感受到我温凉皮肤上你湿热的温度。
我有些惊讶,惊讶你以为我会因为这点不足挂齿的小说而生气,反过来担心我,悄悄地安慰我,我其实当时有些雀跃,不,应该是高兴,毫无缘由的高兴,心底泛着渐渐发甜的喜悦,并趁机将覆着的手心向上,与你十指相扣,你完全没有挣脱开,反而把我握得更紧了,大概是我这一反常的举动误导了你,让你以为我已经生气所以要抓一些什么东西以发泄情绪,所以你会更加的安慰我。其实我心底一点情绪都没有,甚至阿姨絮絮叨叨的说的话,我也没太听清,我晃神了,我所有的敏感的神经都在感受你在桌下用力握住我的力度,你手心里泛起的湿热,还有你的纤细的手指关节与我的手指交错时的相互挤压,即使表面上,我是如此的不露声色。
没关系,找不到合适的,我可以一直单身,挺好的。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怎么可以有这样自私的想法呢,那孩子也不要了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就不考虑你的父母吗?
喜欢了谁,与谁结婚,什么时候结婚,结不结婚难道不是个人意愿吗,为什么要牵涉到父母?
我倒不在乎阿姨的频频皱眉,只是把我与母亲说过的话又说一遍与阿姨听,这是我自己的婚姻观,不需要别人接受或者理解。
看来,女孩子家书读多也不是一件好事,这种前卫的思想可要不得…
阿姨表现出的无尽的惋惜,哀叹还有拒绝,这些并没有遮掩,在她把“前卫”这两字咬得颇重的语调上听来便知,带着某些讽刺的意味,我虽然有些不适,但这些类似的话我也听过不少,所以她毫不遮掩地颦眉叹息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阿姨是长辈,与母亲一样,身上总会多多少少带有那个年代的烙印,只是多与少的问题,代沟是必然。
可,你却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