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知道,梓芬唤她不染,正是希望她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
这话,怎能向天帝说呢。
她却有更合时宜的答案。
不染抬眸,一语诛心:“娘亲遗言,不愿染是与非,谁料事与愿违……”
太微目露痛惜,却默然不语。
不染心中冷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你仍要装聋作哑?非要让我挑明?好吧,随便你……
今日我要定了这名分,你不认都不行。
不染默默俯身,捡起发簪:“先母离世时,留下锁灵簪,长芳主令我佩戴,以男相示人,我本不知何意……”
“直到小仙遇险,幸得火神相救,带回天界将养……”她提起旭凤,却不忍再看他,只垂眸盯着发簪,“众芳主对不染一向宠爱有加,便是私自下凡游历,也不曾重罚。谁料我再回花界,却被长芳主关了百年禁闭。”
“不染活了四千余年,只知娘亲,却不知生父。若非近日火神探望,引几位芳主大怒,被我偷听了去,不染还不知,为何我爹之名是花界的禁忌,为何我只去了一次天界,便要被关进水镜。”不染看向太微,泪光闪烁,绝不给他含糊的机会,“爹爹竟是这九重天的陛下,端坐九霄云殿,拥有四海八荒……怪不得,不染等了四千年,也等不来您。原来,爹爹早忘了花界,忘了娘亲,也忘了我……”
谁不知道,是花界先与天界断交?但恶人先告状,无理搅三分嘛,先给他安个始乱终弃抛妻弃女的罪名,看他还怎么赖账。他不是最看重名声吗?
殿下众仙果然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在凡间时,不染听过一句骨肉分离痛彻之语,曰:怜子心中苦,离儿腹内酸。今日来此,不过想问爹爹一句,女儿所奉莲子梨汤,滋味如何?”
不染不如锦觅温婉,哭起来也不及她梨花带雨,但她气质清冷,眉间含怨,腮边只一滴清泪,更显凄艳决绝。
这滴泪,落在太微眼中,激起千般滋味。
梓芬也曾如此看他。
他负了她,弃了她,害了她。
她爱他,怨他,恨他。
如今,他们的女儿,立在殿前,竟也这般看他。
这时,不染竟凄绝一笑:“是我痴了……爹爹有两位出类拔萃的哥哥承欢膝下,自是心甜似蜜,哪品得出莲子之苦,梨儿之酸?”
“原是小仙唐突,还请陛下恕罪。惟愿陛下天年永固,阖家美满,垂拱四海,万世升平……”不染溘然一跪,含泪礼道,“今日再拜,以还爹爹生养之恩。”
完美。
不染简直要为自己的临场发挥鼓掌喝彩,这一跪,将他架上去,再也下不来。
太微果然不能再安坐殿上。
“不染……我的孩子……”天帝走下殿中,扶起不染,“润玉,旭凤,快,快来见见你们的妹妹。”
好一幕父慈女孝,兄友弟恭的亲情大戏。
神仙在世,全靠演技。
而戏中各人,心思不同,有人欢喜,有人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