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章

“听邝露说，宫中的棋子都被你搜罗走了，”润玉走近，看着一地色泽不同的棋子堆，疑惑道，“这又是什么下法？”

不染锁眉立在大大小小的棋堆间，头也未抬：“你下不过我，别人又下不赢你，于棋一途，毫无悬念，留着棋子也无用。”

却听身后响起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染可是以棋子模拟魔界各城势力分布？”

她转身，有些尴尬地招呼：“火神。”

不染知他心中怨愤，这些年便有意无意地躲着旭凤。

“我竟不知……”她笑笑，将手中棋笥递给润玉，“我说你怎么忽然想起要下棋来。”

“也罢，”旭凤无奈一笑，也不看她，“陛下棋艺远胜于我，毫无悬念，想来陛下亦觉无趣。”

润玉张张口，却也不知说什么。

旭凤认了他这天帝，多年来尽心尽职，辅佐变法，然而心中岂能无怨？高处不胜寒，虽为兄弟，实是君臣，又能比寻常仙家亲近几分。

一时无话。

还是润玉打破尴尬：“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旭凤不愧为天界战神，竟一眼看出其中奥妙。”

旭凤垂眼冷笑：“如今识破魔界机密，地皇尊上不会引来天河水，再困我一次吧。”

“旭凤。”润玉不赞同地摇头。

他也知不妥，可他就是想刺痛她。

不染却不恼，倒像被逗笑似的，抬眼扫过旭凤与润玉：“这棋阵你二人都看过了，莫非要我将天帝与火神一并扣押？呵，火神出言相激，可是以为我做不到？”

润玉眉梢轻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却见不染神色淡然，目光空茫：“六界共主，四海安定，可也。天地翻覆，生灵涂炭，亦可也。”

润玉轻叹。

许多年，她沉浸在自己的戏本中，跟进跟出，嬉笑怒骂，自得其乐。

她真像他的妹妹啊。

可总有这样的瞬间，她敛去悲喜，跳出角色，他才会记起，她的“活着”，与他们如此不同。

此刻的不染，如此陌生，如此遥远，甚至令人心生畏惧。

“玩笑罢了。”

不染垂眸，是旭凤拉住了她的手。

“二哥哥说错了话，不染莫要与我计较。”旭凤手上紧了紧，目光复杂。

她自嘲一笑。

这出戏，谁都心知肚明。

可有人愿意哄着她，顺着她，陪她演下去，她仍是欢喜的。

唇角勾起：“管辖三界我已头痛，若扣押二位哥哥，天界亦乱，我岂不是自找麻烦。”

润玉眯了眯眼，俯身捡起两枚棋子把玩。

天魔修好，怎会轻易动摇。

润玉深知，若没有不染担起三界首领，群魔无首，天界政变，六界怕不能有如今的祥和安宁。

正如不染所说，天道无情，她本可凌驾众生之上，何须过问世事。

她身负天地之力，瞬息间可裂土为川、聚沙成丘。

她本可做六界之主，可她倚天作势，扶他上位，出谋划策，助他重整天界政局。

若真想一统魔界，也不过是举手之劳。魔界势力复杂，内战频发，她却只想着出面调停，止息战火，从未真正动用自己的神力。

为什么？

他忽然领悟了。

润玉一笑，又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