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章

听完太子清宴的禀告，润玉执笔的手顿了顿，没说话，只轻叹了一口气。

“父帝，姑姑久未现身，三界不宁，各自立主，姑姑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她不会有事，只是……”润玉眸色深沉，搁笔道，“昔日天地盟约止战，数十万年来未有战事。天界承平日久，兵士恐生惫懒，整军备战也该提上日程。”

“父帝之意，六界将有战事？”清宴面有忧色。

润玉压低眉梢，指尖轻捻，半晌才道：“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军务之事你且与清颂商议办理吧。”

“是。”

清宴告退时，抬头瞥了一眼，心中愈发忐忑。

太子入朝理事以来，政务也并非一帆风顺，却从未见父帝因何事忧心至此。

他想，姑姑这次离开得也太久了些。

润玉摘下发间的紫晶凤翎，握在掌心。

或许因着与前身的一点关联，不染若现身天界，总会借这凤翎化形。

自锦觅离去，不染化形入世越发少了。润玉已有万年未曾见她，可他知道，世上之事如何瞒得过她？

不染名为地皇，掌控三界，若无她的允许，魔界如何能自举魔尊，冥界又怎敢重立新王。

天地止战，原是不染念旧，强压三界，讨哥哥欢喜。

如今旧事远去，旧人凋零，还有多少旧情可念？

六界共主，四海安定，可也。

天地翻覆，生灵涂炭，亦可也。

那前世的一点旧情，如何能约束一个跳出六界、超脱生死的神灵？

六界各自为政，战战和和，本也是天道常理。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润玉沉吟，“你终究要做无情的天，可我，还总当你是那个叫‘不染’的小姑娘……”

“不染……实为逝者之名，不过是一个怀旧的游戏。一起游戏的人都走了，便不好玩了。”殿中立着她的淡影，“天帝陪我演戏，难道自己也信了？”

润玉无奈一笑。

糊涂着假戏真做，总好过清醒着互相怜悯。

看不透，是愚蠢。

看透了，就只剩悲哀。

润玉轻抚凤翎，没有开口留她。她说得对，一起游戏的人都走了，便不好玩了。他是她最后的玩伴，可他也即将离场。

戏到散时，曲也难听，情也难堪。

他知道，她讨厌告别。

可真到那一日，她还是来了。

“姑姑？”清宴刚接过帝印，润玉枕边的凤翎落地，不染忽然现身，众人吃惊，却也不觉诧异。

“你要走，我送你。”不染神色冷峻，目光淡漠，声音里似乎并无情绪。

润玉恍然看向她，那早已不是他的妹妹，可他还是忍不住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