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凫侧目瞥了瞥紫鸦，扭头冷哼一声。
“主人可没叫我们碰他。”
“我只有一个主人。”荻凫倏然凶狠地瞪向她。
紫鸦不以为意，无聊拨弄着手指甲：“我劝你死心吧，很显然，老妖王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荻凫目光锐利，握紧雷炎钩看向西泠，缓缓道：“或许是因为，妖丹还没有彻底觉醒？”
西泠打了个寒战，说这话看着他干嘛？
荻凫莫不是以为，姜昭游断情绝爱不够彻底，杀了他就能管用吧？
且不说妖丹确实已经觉醒，就算没有，结情灯已经证明一切，姜昭游如今心里没他。
西泠念在同是可怜人，想好生劝他一句，却见荻凫目光一凝，突然扑上来撕开了他领口的布料。
西泠吓了一跳：“你，你干嘛？！你这死鸭子非礼一只猫咪要不要脸啊？！”
“少废话！”荻凫直接上手抽了西泠一耳光，扳起他的下颌，指着他耳下三寸那胎记问：“这伤是哪来的？”
西泠被扇得痛麻，泪眼迷蒙瞪着荻凫，偏不作声。
荻凫扬手还要再打，西泠干脆倔强地把脸迎上去：“打打打，有本事你打死我。”
紫鸦上来踹了荻凫一脚：“你干什么！都说了别碰他。我是为你好。”
忽然紫鸦脸色一变，身子一缩，退了开去。
荻凫背脊一僵，回过头，看见姜昭游进来了。
“参见主人。”二人毕恭毕敬地鞠躬，似乎对姜昭游很是恐惧。
姜昭游背着手走进来，什么话也没说，冷眼扫了他们二人一眼，二人头垂得更低。他走上前端起西泠的脸，摸了摸被荻凫打得通红的地方。
西泠秀眉紧蹙，一言不发。
荻凫见姜昭游端详着西泠，激动地上前一步道：“主人，你看这印记。”他指着西泠的脖颈。
姜昭游冷冷瞟他一眼，紫鸦拼命使眼色让他住嘴，可是荻凫太过激动，一无所觉。
“您不觉得眼熟吗？这是悲骨离魂刺留下的伤痕啊！”
西泠也愣了，悲骨离魂刺的痕迹？不是猫的胎记吗？
荻凫兴奋地扣住西泠的肩：“是他，他的真身正好也是黑猫……没错，他就是当年悲骨离魂刺的第一滴血，我以为一只普通的猫早就死了，没想到他不但化灵成仙，如今还送上门来！”
第一滴血？西泠大吃一惊。原书里的确有第一滴血这个说法，姜昭游统领妖界后，叫来荻凫询问他悲骨离魂刺，荻凫便告诉他，离魂刺是嗜血而强的武器，第一滴血尤为重要。所杀之人越强，唤醒的力量就越大。可惜那刺当初不慎刺伤了一只黑猫，还被猫逃了。若这“第一滴血”的对象一直不死，离魂刺便总有一部分力量难以被唤起。
荻凫一直记得那伤在何处，也一直在找寻黑猫，独独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姜昭游身边的猫。
发现了这一点，他十分雀跃，想着悲骨离魂刺毕竟是老妖王的肋骨打造成的，若离魂刺的力量完全觉醒，是否能唤起老妖王的意志？
于是荻凫不遗余力的建议姜昭游：
“杀了这只猫，离魂刺就能激发出最大的法力。”
“您不想得到更多的力量吗？”
西泠当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他来妖界，确实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但如今连一句话都没和姜昭游说上，就变成了所谓的第一滴血，这下姜昭游不杀他也得杀他了。
姜昭游慢慢抬起了手，火焰从掌心腾起。
西泠心道，完了，什么都来不及了。要死了。
谁知姜昭游猛地一握拳，悲骨离魂刺腾空而起，划破空气，蓦地穿透了荻凫的咽喉。
西泠和紫鸦皆倒抽一口凉气。
荻凫亦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事情为何如此，他四肢抽搐了几下，就断气了，死不瞑目。
紫鸦一声也不敢吭。
姜昭游看也不看荻凫一眼，寒声道：“我不喜欢有人自作主张。”
紫鸦颤声低头：“是。”
西泠默然看向姜昭游，表情复杂。
姜昭游回视他，原本清冷的目色中陡然泛起一丝涟漪，他用悲骨离魂刺挑开西泠本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领，露出他身上更多灼伤的痕迹来。
姜昭游甚至称得上有些愤怒地：“这是怎么回事？”他目如刀割看向紫鸦。
紫鸦惊得匆忙跪地：“属下不知。”
姜昭游皱眉，再往西泠身上仔细一看，这伤虽然也是灼伤，却并非雷炎火毒所为，甚至并非妖界之火，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灵火。
西泠依旧紧闭着嘴唇不出声。
这伤，他自己当然知道。打从他主动请命来妖界那一刻起，系统就开始折磨他了。红玉之火在阻止他来见姜昭游。
他此时忽然又想到，系统会有此动作，说明系统计算出他这个行为是背离任务的吧？这会不会预示着，他来妖界，有可能扭转原本的走向呢？
西泠竟被自己这个想法激励到了，抬眼去瞧姜昭游。
姜昭游更多地扯开他的衣服，眼中暗流涌动：
“怎么回事？！”
姜昭游厉声问他。
西泠不言。
“我问你怎么回事！”
姜昭游还要去脱他的衣服，要把他看个干净，西泠忙抬手拦了一下，紫鸦低下头，自觉退出去了。
西泠拦也拦不住，只好由着姜昭游解开了他身上所有衣物，看清了那些纵横交错的灼伤。
红玉碎片一刻不停的在折磨他，已经从手心开始蔓延全身了。
仅仅是刚才轻微抬手阻拦的动作，就痛到他全身发麻，几乎失去知觉。
牵一发动全身，西泠终于忍不住这痛苦，身子一软栽倒下去，半途中被姜昭游惶然纳入怀中，姜昭游抱着他的肩喊道：“西泠？！你给我说话！这伤是怎么来的，你到底怎么了？西泠，西泠！”
好痛啊……
西泠哑声道：“别，别晃了。”
姜昭游果然停下来，声音有点抖：“到底怎么回事？”
是报应啊……西泠哭笑不得，他总不能告诉姜昭游，因为我没能听从系统的建议，乖乖待在仙界等你堕魔，以致于现在自食其果啦。
西泠想着想着就一阵委屈，他明明是真爱粉，偏要扛起黑粉大旗，一次一次坑姜昭游。该说的不能说，不该做的被迫做。
现在，反正也快痛死了，他还怕什么呢。
从第二次伤害姜昭游，把他推下南天门时，他就决定了，再也不会被红玉碎片左右。
哪怕痛死也不要了。
西泠垂着嘴角，委屈兮兮地落下一行清泪，他费力攀住了姜昭游的脖子，有如婴孩牙牙学语般，一字一句道：“姜昭游，还不是因为我、我喜欢你。”
啊，说出来了！！当着姜昭游的面，对他说出来了！
西泠又哭又笑的，随即因红玉加大力度的烧灼疼得脑子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姜昭游呆呆道，“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轻轻的，仿佛怕惊碎一场幻梦：“泠儿？”
“你为什么才来见我？我憋了好久的话，终于可以告诉你了，夜幽泉那次，我是迫不得已伤你，但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你可能不会信，我知道你会没事，会来仙界，还知道你会……会……”
是要痛死了吧？西泠心想。
好像还剩一口气在，那句“会堕魔”说出来，怕不是立即就要咽气了，但死前再给姜昭游剧透一波也行吧，毕竟那个结局不是他想看到的。万一，劝解一下，能再稍微……多一条路呢？
西泠吃力地抚了抚姜昭游的脸颊：“你的仇，已经报了，云鹄……该死，可是求你，别心怀怨恨，别憎恨所有人。”
憎恨到失去自我。
即便那次血洗琴光殿、杀死娴姒是幻术，可他仍然心有余悸。
“还有、对不起啊，伤害过你。”
“还有，还有……”
西泠感觉自己就像在和死神赛跑，能多说一句，就再多说一句。
“昭游，”西泠努力绽出一抹微笑，不想死的太丑，“你是裹着冰的一团火，想要伤害别人，总是先伤害自己……”
一直以来，他总是忽略姜昭游身上的柔软，却忘记了，谁生来就带着一身铁甲倒刺呢。
“泠儿，别说了。”姜昭游嗓音破碎。
“还有最后一件事。”
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西泠凑上去，吻了姜昭游一下。
“我真的爱你。”
那一枚吻，使得红玉碎片陡然间血光大作，直接把西泠烧晕了过去。
姜昭游只觉唇上扫过一片羽毛般的，他抱着西泠，众人眼中杀伐果决的妖王，竟流露出一丝茫然无措。
“你到底怎么了？”姜昭游小声问，“我还没把你怎么样，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他甚至来不及想，西泠为什么知道他的仇恨，为什么被伤成这个样子，被谁伤的。他也不想思考这些，他现在只想要他醒过来。
姜昭游拼命往西泠灵丹中渡入灵气，然而没有效果。他又匆匆忙忙掏出几枚丹药，碾碎了喂入西泠口中，嘴唇贴着嘴唇辅助他咽下。
可是没用，任何灵丹妙法都对这灼伤不起作用。
姜昭游抱起西泠就往外跑。
紫鸦原本守在门口，见状愕然喊道：“主人你去哪！”
“您、您要去仙界吗？！”
“危险啊，您……”
她的呼唤声被远远落在了身后，姜昭游已经雷厉风行冲出了极乐之都，直奔南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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