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完全在孟枕石预料之内，孟枕石笑而不语，看表情，应该真的也不打算为难姜昭游了，但他似乎还想买卖关子，故意摇头晃脑做沉思状。

知鹤道：“掌门就不要吓唬两个小朋友了。”

孟枕石哈哈一笑：“今次……”

他刚一开口，西泠却不知为何，突然感到喉头一甜，气血上涌，陡然间弯下腰，又吐出一口黑血来，继而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

是系统搞他的新方法？可是这次连警告都没有发，而且他刚才也没作出什么太明显的背离任务行为啊。

姜昭游率先冲上去扶住了他，知鹤也同时猛然站起身。

西泠捂住胸口，对姜昭游小声道：“痛，突然又好痛……”

西泠说完，就想明白因为什么了，他差点忘了雷炎钩上是有火毒的，他一定是中了荻凫的火毒。

西泠懊恼，大呼糟糕，万一被发现，岂不是被迫出卖姜昭游？他们刚才谁都没有交代后山发生的事，突然告知他中了火毒，那么要么交代出荻凫，要么说这是姜昭游干的，前者要找理由解释刚才为何隐瞒，后者……反正哪个听起来都很糟啊！

西泠猛地掐住姜昭游手腕，眼神警告他不要开口，姜昭游不解西泠用意，但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没出声。

西泠忍下痛楚，勉强撑起身子对掌门道：“是、是弟子刚才太逞能，用灵过度，有些体力不支，弟子、弟子想先下去休息了，请掌门谅解。”

孟枕石闻言也关切地道：“去吧去吧，年轻人就爱逞强，下次可别这样了。”

西泠又看向知鹤：“师父……”

知鹤看他表情，哪里不懂他在说谎，立即拱手对掌门道：“请掌门也准我先行退席，我带泠儿回玄华峰。”

孟枕石挥挥手：“快去吧。”

姜昭游抱起西泠，道：“请让弟子一同前去。”

知鹤稍一犹豫，随即道：“你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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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鹤把西泠带回玄华峰。

西泠几乎处于半昏迷状态，听见姜昭游和知鹤在交谈，可两人之间说了些什么也不甚清楚，依稀听见“荻凫”、“妖界”的字眼，想是姜昭游把后山之事一五一十告知了知鹤。

知鹤道：“照你所说，他应该是中了荻凫的火毒。”

“火毒？”姜昭游蹙眉，“可有解毒之法？”

“有药可以解，但那药草远在妖界，泠儿等不及。如今之计唯有我以灵力灌入他体内滋养祛毒，这个方法耗时久，不容有他人打扰，你便待在这里，任何人来我都不见。”

“是！”

知鹤说完便抱着西泠进了内殿，姜昭游虽关切，却也只好守在殿门口。

进屋以后，知鹤将西泠轻轻放在床榻上，手贴在他的天灵穴，一股柔和沉静的力量便从那里缓缓涌入西泠体内，西泠隐约听见，知鹤始终在指引他加以运转灵力，可他半昏半醒，连一句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更不要说听进去了，只能勉强做到不睡过去，全靠知鹤一力为他祛毒。

知鹤运功了不知多少个时辰，西泠觉得身体越来越轻，眼皮却越来越重。

他心想，大佬不愧是大佬，连妖界护法的火毒都有办法解，这般想着想着，就觉得又困又累。很久以后，他感觉到知鹤似乎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叹息道：“好孩子，睡吧。”

未几，西泠便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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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鹤在西泠榻边坐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才起身走到外殿，扬声命姜昭游进来。

姜昭游一闻声，顷刻急切冲进内殿，问道：“西泠怎么样？”

知鹤神色淡淡，摇了摇头：“不成了。”

姜昭游身躯一震。

“不成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成了。”

“你胡说”，姜昭游激动道。

知鹤瞥他一眼。姜昭游平复了一下，低头道：“弟子失态，峰主，您在开玩笑吗？”

知鹤叹气：“这火毒至烈，西泠修习的又是水系术法，两者相冲，西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姜昭游道：“您没有办法，其他人呢，掌门呢，长老们呢！”

知鹤道：“我没有办法，他们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

姜昭游顾不得礼仪周全，冲上前一步：“可，他是您的亲徒弟，您想想办法吧？”

知鹤垂下眼眸：“办法，也不是没有。”

姜昭游眼中燃起欣喜的火焰。

然而知鹤又是一盆冷水浇下：“那办法代价太大，我虽然是他的师父，却也不是无私到那个地步的人。泠儿，是有些可惜了，”知鹤摇摇头，站起身，“你们俩交情不浅，你看他最后一眼吧。”

姜昭游不敢相信：“您不救他？”

知鹤淡淡道：“我说过，代价太大。”

姜昭游神情百转，似想盘问质疑，又想央乞哀告，甚至眸中闪过冷色，冒起出手威胁的念头，这些念头都在俄顷，他深深吸了口气，陡然从袖子掏出一样东西举到知鹤眼前，高声道：“峰主，可还记得此物！”

他一咬牙，撩起衣袍跪了下来：“峰主，弟子求你，求你救他。峰主答应过，只要归还此珠，您可以答应我一件事，言出如山，一字千钧，堂堂玄华峰主，难道言而无信？”

知鹤眯起眼睛打量起他。

姜昭游迎着他的目光无惧道：“此事上不违背公义天道，下不伤害他人利益，峰主若还记得当初的千金之诺，请收下此珠！”

知鹤掀起眼皮，冷笑一声：“你一直不曾用此珠，如今却拿出来救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说你良善倒不见得，难道泠儿，比你那只猫还重要吗？”

姜昭游咬住嘴唇，并不作答，只重复道：“求峰主，救西泠。”

知鹤问：“你当真不悔？你可以拿珠子求我其他对你自己更加有利的事情，在这归元派，你本就行之不易，我看出你有野心，难道你甘心浪费这个大好机会？”

姜昭游沉声道：“求峰主救西泠。”

知鹤如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容，接下了珠子。

姜昭游立即叩谢。

“你进去吧，泠儿就在里边。”

方才他说让他看他最后一眼，姜昭游不解知鹤如今是何用意。

然而知鹤笑得高深莫测，示意他：“进去吧。”

姜昭游犹豫了一下，起身致谢，而后慢慢走进了内殿。

云母屏风几曲，漫长的像一条长河。薄纱后，依稀可见床榻上有一团影子，朦朦胧胧，看不太真切。

姜昭游不知自己怎么了，突然紧张心跳起来。他提起一口气，蓦地加快脚步，绕过了屏风。

看见床榻上的人的一瞬间，姜昭游瞳孔骤然一缩。

确切的说那不是人，是一只猫。

一只，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