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禺东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从未觉得自己的生日能和911一样,成为一个地区所有人都铭记在心的痛苦日子——而且,就像是他开着飞机撞了五角大楼一样,所有人都记得他这个罪魁祸首。
他和流波对视了一下,流波松开了阿泉,沈舟也放开了桎梏,阿泉爬起来,一双大眼睛里透着仇恨,死死地盯住了陆禺东的脸:“滚回你的水里去!”
陆禺东走上前来:“你搞错了吧,我可是陆上的人。”
阿泉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们海族从来都谎话连篇!我才不会信你们!”
陆禺东道:“海族不是不能过海陆结界么?我要是海族又怎么能上岸?”
阿泉瞪着他:“你当然能上岸,你也有雾市人的血!”
陆禺东当即上前:“那我不算是雾市人么?”
阿泉梗着脖子嘶吼:“那又怎么样!你不还是向着海族!”
陆禺东觉得自己很无辜。
他生下来,今天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海族和雾市的混血,之前的二十四年,他可一直当自己是血统纯正的中国人呢。
陆禺东低下头:“你就靠个生日,认定了我是海族?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外头不知道有多少呢,他们难道都是海族?”
阿泉道:“你又不是外头的人!”
陆禺东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外头的人?”
阿泉说:“不然你怎么进来的?”
陆禺东指了指身边的流波:“他是雾山人,他带我们进来的——我们都是他的货。”
唯有雾市人能背着货物进出雾市,他和沈舟当时是一左一右架着流波进来的,相当于流波一左一右夹了两个货。
阿泉依然不相信:“那刚才刮风的时候,你们跳海怎么那么镇静?”
陆禺东问:“难道你跳海不镇静?”
阿泉一愣,涨红了脸,不再说话,陆禺东学着流波的样子把她的下巴抬起来,冷冷地盯着她的双眼,像是小流氓似的牵着左边嘴角笑了一下:“你和莫家阿嬷早就打算好让我们翻船落海,只是没想到风会那么快来,对不对?”
阿泉被猜中心思,气鼓鼓地把脸扭向一边,陆禺东把她继续掰过来:“我们从码头出来的时候,阿六叔就用灯给你们发了信号了,让你们引我们去摆渡?”
按照码头的船的出航时刻,像莫家阿嬷这种小型摆渡,肯定不会特别频繁。阿泉才从雾山回来,怎么可能又马上有一班船到蜻蜓礁去?
昨天那挂在外头的风灯,今早上故意卖米饭的阿泉,还有摆渡的莫家阿嬷,都是陷阱。
“他看水沫子都不扑你们,你们当中肯定有那个海族混血的小子——就是你!”她认定了是陆禺东。
“水沫子不扑我我们就是海族了?”陆禺东问。
“水沫子是海族放出来的妖鬼,当然听海族的话!”阿泉言之凿凿。
陆禺东笑起来:“好吧,就算我是海族吧,那这两位呢?难道都是海族雾市混血儿,你们这种混血儿很多么?”
若那混血儿真的随着那场台风降生,便也只有陆禺东一人,可水沫子也不扑流波、沈舟,他俩又算是什么?难道沈舟也是混血儿么?
阿泉果然被他问住了。
陆禺东抱臂:“我说了,我就恰好生日是那天,我只是个外头来的人罢了。”
阿泉问:“你真的不是海族人?”
陆禺东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海族人有什么特征?”
阿泉垂了头,海族人从外表上来看,和陆地上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生活在水里,一个生活在陆地上,中间隔着一层海陆结界罢了。
沈舟这时候走上前去,帮着阿绵掸去她身上的土:“对不起啊,只是刚才莫家阿嬷跑的样子太可怕了,我也不是故意来扑你的……哎!你看我们都像海族么?”
阿泉甩开沈舟欲走,陆禺东和流波都没去追,她走了两步,复又回过头来,看看沈舟。
沈舟举着自己手里的氧气瓶:“管他俩是不是海族人,我可不是,我在水下,还得用氧气瓶呢。要真是归墟海族,我还花那钱买氧气瓶干什么?”
阿泉看了看他手里的氧气瓶,又看了看沈舟的脸,最后才又看了看陆禺东:“你们真是外头的人?”
沈舟点头如捣蒜:“可能那水沫子就是因为我们是外头人才不扑我们的嘛!它是不是只扑雾市人啊?”
阿泉咬着唇,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话有理,目光在陆禺东和流波腰间的氧气瓶上来回流转了好久,终于放下了戒备。
沈舟终于松了口气,絮絮叨叨地如同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妈:“你说你,我们要真是那海族人,刚才卷风里头的时候,我还会分给你氧气?”
阿泉脸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抖了抖头上的沙子,才问:“那你们……进雾市做什么?”
沈舟便开始向她介绍起沈氏旅游度假村的开发计划——一定要把闭塞的雾市,开发成为新的旅游景点,靠大量游客拉动GDP,然后就在雾市修建各类基础设施……
沈舟听得口干舌燥,阿泉听得云里雾里。
直到最后,是陆禺东跟上两人,抬胳膊搂住了沈舟,把他的《旅游度假村计划书》切断:“沈公子,你有没有想过,雾市存在那么多年,为什么就没有别的外人来开发这里,偏等着您沈公子呢?”
沈舟一愣,偏头道:“为什么?”
陆禺东抬下巴指了指阿泉。
阿泉才反应过来他们在提她,舔了舔干燥的唇:“我……我也不知道,只是……确实没听说过有外人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