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禺东挂在船舷上,根本来不及缩头,直接被那水柱整个儿冲上了天,而那艘泊在海面上的八幡船,同时因为水柱的冲力,整个儿侧翻过去,摇摇欲坠。
船上的八幡丸族人,因为抓不住船舷而纷纷落入水中,陆禺东坐在水柱上头,却安全得很。
他低头望向自己身下的水柱,像是摸小狗一样摸了摸它,冰冷的海水从他指间穿过,似乎是感受到他的愉悦,水柱慢慢地降了下来,那艘被水柱顶得侧翻的八幡船也缓慢地回正。
八幡丸静子狼狈地落在水中,抱着一块木板,抬头看向坐在水柱上的陆禺东,神色狠厉,如今也顾不得什么八幡丸家长女的风度,她用力磨了磨后槽牙。
“母亲。”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八幡丸静子一怔,忽然回头,却见一个陌生的少年浮在她的身后,他没有穿潜水服,也没有带氧气瓶,干燥的头发蓬松在头顶,让八幡丸静子恍然间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人。
她浑身一震,差点从她抱着的浮木上落下去。
“你是谁!”她惊叫道。
流波的眼神很平静,从她惊骇的面孔上划过去,然后落在了陆禺东身下的水柱上。
水柱缓缓下落,并把陆禺东往自己的身侧带来,流波抓住了陆禺东的手,扶着他进入海中。
陆禺东看见流波干燥的发顶:“你终于想起来了?”
流波摇摇头:“没有。”
*
陆禺东早就意识到了,真正的海陆之子应该是流波。
他能自由出入雾市,还能控水、在水下呼吸,显然他才是兼具海陆血统的海陆之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入雾市,他的那些海族特征便自动隐匿起来了。
而且陆禺东觉得,八幡丸静子他们这样急匆匆地认下他这个冒牌海陆之子,还逼着他去找羲和,一定有什么阴谋,可是流波目前能力丧失,记忆全无,不一定能玩的过八幡丸那帮老家伙。
所以他才继续扮演着这个海陆之子,想把这群人的阴谋套出来再说。
所以,在意识到要被带去丢进海里的时候,他让沈舟给流波传递了消息。
说起来可笑,那还是念大学时候他和沈舟上课开小差的招数,现在,竟然可以弄得像是谍战一样刺激。
流波浮在水中,像是一个救生圈似的平稳,一手揽着陆禺东的腰身,另一手淡定地划水,同那些在海里上下沉浮,手脚并用的八幡丸少年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禺东问他:“能力恢复了么?”
流波说:“还是没有。”
陆禺东摸摸他的头顶:“那头发怎么是干的?”
流波道:“一直没敢入水。”
陆禺东听了,又想笑,又有些疑惑,那刚才的水柱,是谁弄出来的?
流波亦是不解:“不清楚,但不是我。”
这事儿等上岸了还可再行商议,他又指了指抱着浮木的静子:
“这是你亲妈,你看怎么处置吧。”
流波看着静子,沉默了一会儿,旋即,他一个猛子扎入海中,将陆禺东托起,往岸边游去。
陆禺东趴在流波的背上,突然觉得自己像在骑一只海豚。
不一会儿,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艇,沈舟的头发被吹得露出精心打理过的发际线,一旁开船的,竟然是阿泉。
小摩托艇停了下来,流波顶着陆禺东坐上了小艇,阿泉一个神龙摆尾,把小摩托艇的头一扭,往蜻蜓礁开了过去。
*
蜻蜓礁是从雾市各处上雾山的必经之地,那里有一片狭长的暗礁,形状似蜻蜓,因此得名。
同雾市的大部分地方一样,蜻蜓礁也没有陆地,而是无数打理过的沉船漂浮在海上,作为房屋。
阿泉把小艇停在了一艘三桅帆船前,那帆船上也挂着“住宿吃饭”的牌子,和雾山岛上那艘高级战舰酒店一样,只不过看这船的大小和破烂程度,比起战舰酒店,它更可以说是一家小旅馆。
果然,阿泉道:“这是我们家人开的旅馆。这艘船好几百年了,明代的时候沉的,从海族手里买来,花了好几代的积蓄呢。你看那船舷上的绿眉毛,雾市岛礁上,凡是绿眉毛的,都是我家的旅馆。”
沈舟一直以为阿泉是个蚂蚁岛卖饭团的穷困小姑娘,却没想到她是个经营连锁旅店的富N代,祖上从明代就开始开旅馆了。
果然,能在雾市倒卖米饭的人,就和在国内倒卖紫檀的一样,资产不可小觑。
阿泉敲了敲旅店的门,很快,一个眉眼长得和她极为相似的女人前来开门,阿泉叫她“大姐”,然后介绍陆禺东三人,是她“在雾山的朋友”。
陆禺东很感激她没把他们的底细给透出去,跟着她进了三桅帆船。
这艘三桅帆船应该是明代战船,沉于炮火,因为它的船肚子上有个很大的豁口,然而和雾市里大部分沉船一样,纵然肚皮上那么大一个豁口,它们依然能够稳稳当当地飘在水面上。
沈舟一直很好奇这是什么原因,这下,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问阿泉:“为什么你们的沉船都能漂着?”
阿泉说:“雾市一般船进不来,所以都要向海族买沉船来住。海族把沉船拖到雾市之后,用法术将它们加持,它们就能重新漂在海上了。”
沈舟站在那豁口前,伸出手去,手指穿入了冰冷的海水,于是他便笑得像个二傻子。
阿泉让她大姐开了间标间。
四个人关上门细细讨论起之前八幡丸的事情。
阿泉说:“八幡丸会认错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