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禺东看着那图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一条线,十几个叉,能代表什么?
“你这画的有点像我国东南沿海的海岸线啊。”一旁的沈舟突然说道。
他装作毫不在意地瞥了眼那本子上弯弯绕绕的线条,又瞥了瞥陆禺东手里笔电屏幕上的卫星云图,一副得道高人给人指点迷津似的淡然。
陆禺东闻言,立刻将那页纸撕了下来,对准了笔电屏幕,果不其然,那道曲线基本重合了南至海口北抵上海的东南海岸线。
陆禺东又打开了一个地图软件,调出国家地图来,曲线上的凹陷正好能完美对应海岸线上的几个大江大河的入海口。而那些被画了叉的地方,都是有名的港口城市。
“你为什么会画海岸线的地图?”陆禺东问道。
流波却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只是重复道:“这个图就刻在我脑子里了,可是具体什么用处,我还是想不起来。”
沈舟在一旁继续泼冷水:“怕是就算到了雾山岛,你也想不起来。那到时候谁该给谁来引路?”
“好了。”陆禺东把沈公子往外拽了拽,示意他见好就收,“从现在来看,流波你的记忆似乎在一点一点恢复。你还有什么别的印象特别深的东西么?”
他看着手里流波画的地图,这东西一定是他画过几百遍了,不然他的肌肉不会有如此精准的记忆。东南沿海的地图对他来说一定有什么特别重大的意义。
流波思索了一阵,只能告诉他“暂时没有”。陆禺东也不催他,拍拍他的脑袋:“你能想起这个已经不错了,好好休息吧,说不定明天你还能记起一些新的线索。”说罢,把笔电往大通铺上一放,揪着沈舟出门去了。
流波沉默地看着关上的房门,老气横秋地叹息了一声,旋即转过头去看那立在铺盖上的笔电。
浏览器开了两个标签页,他把现在显示的地图标签页关了,便看见了另一个标签页上的卫星云图。
云图里也有隐隐约约的海岸线,可是更显眼的是,围绕台风“云雀”的低压中心形成的云层,犹如一只眼睛似的沉默地回望着他。
流波心头一动,膝盖已然在他的意识控制之前曲起,跪下来,对着笔电趴伏下去,他再一次跪拜了一个台风眼。
这跪伏太过虔诚,如同朝拜,而非缅怀。之前陆禺东提及,他对台风眼的跪拜,或许可能因为雾市传说中亡者乘着台风而去的说法,可这次他直起身来的时候,却不禁觉得,这猜测并不靠谱。
*
天气预报说“云雀”会在明天一早在浙沪交接的地方登陆,大概率又会像安比一样穿过嵊泗。因此还未入夜,整个岛上已经是风雨大作,众人早早地吃过饭歇下,静待着台风过去后,便可扬帆起航了。
渔家的窗子在台风来临前都贴上了防水胶,可是依然挡不住狂暴的风刮得窗子砰砰响,陆禺东在这风与雨的交响中睡不太着,焦灼地翻了个身,却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紧接着楼上响起了张老大脚步声。
张家的屋子是个三层的小洋楼,背倚山势而建,前正对着港口一条镇上最宽阔的马路,院子和马路见有一道砖墙相隔,中间修了个铁门,看着颇为安全。今夜风大雨大,不会有谁漏夜特地跑到港口的马路上,陆禺东心中好奇,便悄悄起身走到窗前看。
只见张老大穿了一条花裤衩,顶风撑着把伞,扎了个马步才在小洋楼院子的铁门前站稳,门口有个穿雨披、拎着雪亮的手电筒的人,扒着铁门的栏杆维持平衡,一边正在同他交涉些什么。
陆禺东看门外那人的装扮,似乎是帮着守港口的人。这么大的风雨,又是深夜,为什么要跑到张老大家来?
楼下的张老大朝着港口望了望,接着摆了摆手,似乎在和那人辩解什么。
外头那人有些急了,拎着手电用那明晃晃的光线往港口指,隔着磨砂玻璃一样的雨幕,张老大也看不清楚他到底指了些什么。他无法,扔了那快被风吹翻了的伞,急匆匆地跑回楼内来。
陆禺东便走出门去,恰好遇见扯了毛巾擦头发的张老大,他问道:“怎么了?”
张老大的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说我的船翻了。开玩笑,我那艘船多高级的啊?港口几百条渔船都翻了,我那条也翻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