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兄弟爱爆发的贾政倒是有心要追呢,却被忽然醒过神来的贾珍一把拉住。
贾珍是宁国府的独苗苗,惯是个比贾赦更纨绔混账的货,与贾政气场最是不合的,奈何辈分偏生又低人一层,
早年父亲在家时候,还能仗着少族长的身份不大把这位政二爷放在眼里,
待得父亲离家入道、他自个少年袭爵了,才知道艰难,少不得要对荣府那边的所谓老祖宗低一低头。
不过在贤德妃娘娘横空出世之前,贾珍仍不怎么乐意搭理贾政,贾政也乐得这个说是由他兄长带着玩、结果却带得他兄长比以前更坏十分了的货不在眼前晃荡——
这俩原是很互相看不顺眼的。
偏偏这会子却仿佛将往日没有的默契都一气儿发挥出来一般,贾珍只说了一句:
“你说我赦大叔多少年没和李尚书联系了?你觉得我赦大叔真的是许多年都不和李尚书他们联系,只管窝东院养生的吗?”
再往天上指了一指,素来不理家事的贾政竟也能想得起这些年府里头连逢年过节都没和李家走过礼,而后便迅速意会了什么,在贾珍又一句:
“我赦大叔在东院养生多年,别说如今才堪秋末,就是真大雪纷飞腊月天,想必也不在话下。”
便心领神会着,往荣庆堂去了。
这贾政回了荣国府,与老太太如何避着人说话,母子二人又是如何齐心协力督促大小王氏打点好大房分府事宜,并老太太如何在自己私房里头给新府那边添置了好些东西,便不一一细提了。
只说宫九那边,李尚书果然不愧是御前第一红人,宫九在他身上耗的那至今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修为也果然物有所值。
本朝对宗室勋贵管得再严,
宫九一旦把贾赦和李尚书确实有过的交集中,与李尚书并他那主公有益的扩大影响,
再叫李尚书将早些年一些阴差阳错得了好处的,都给自行补足成是“先头太子爷看出前路艰难,又爱惜当今人才、也珍重和当今难得的兄弟情分,特意叫贾赦看顾他们”的缘故——
要知道人的记忆本就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一旦你相信了某件事情,就总能在“记忆”中挖掘出各种论证其合理性的场景。
当今能够登基,又确确实实是有着一定的偶然性。
当今和包括先太子在内的几个年长皇子之间的年龄差距着实有些大,母家又着实不显,
当年很多事情根本没能力掺和、也没野心掺和,
直到太子被废的前夕,李伴读都还和他那主公商量着如何更好地充实自己,好等着日后给太子当个贤王呢!
结果转眼太子废了,和太子争得最凶的皇兄折了,想要趁着太子和皇长子之间的争夺浑水摸鱼的几个也都各种倒霉了,然后一心只想着能当个贤王就很好的当今受禅登基了……
别看转眼都二十年了,李尚书至今忘不掉当时简直就是给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的恍惚感。
难以置信。
如坠梦中。
太过巧合。
许许多多这些年都想不明白的巧合。
然后宫九就用真气幻术,诱导李尚书自己把那些确实是巧合的事,都往先太子和贾赦身上挂靠了。
就连先太子明明还有更小、也同样愿意和他亲近的皇弟,却偏偏挑中了当今“栽培”,也被李尚书往贾赦身上挂靠了。
贾赦和贾政兄弟关系不怎么好,偏偏当今和贾政年岁相当,又当年为了更好地给太子当个贤王,和贾赦这么个虽说纨绔了点儿、对太子却极忠心的太子伴读,也是很主动亲近、并多少有些真心敬重的。
于是也换来了贾赦几分兄弟移情,
于是贾赦才会在先太子拿不定栽培谁更妥当的时候推荐了当今。
要说臣下敢于皇子论兄弟,本应该是大不敬,架不住贾赦是个喊过太子“太子哥哥”的货,要知道当今一开始都只敢喊“太子殿下”呢!
又贾赦这些年着实安分,也从未主动提起他在暗地里头曾经为当今做的那些。
脑补完成的李尚书,进宫去和皇帝一番交流,少不得的,就连贾赦这些年的无所事事,都成了老实安分了。
到底皇帝能和李尚书多年君臣相宜,共过患难,如今也能同着富贵,心性少不得有些相似处。
——包括,但不仅限于念旧情。
于是贾琏顺顺利利袭了爵,“贾赦”也轻轻松松出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