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天空中泛起一抹夹杂着灰色的鱼肚白。
经过一夜的大雨后,黎明即将到来。
但安娜心中却觉得,自己正被前所未有的黑暗所笼罩着。
母亲正跪在床上向暮光女神祈祷,她和妹妹简趴在狭小的窗户边上,偷偷看着那些在街道上,在房顶监视巡查的怪物们。
它们中有的浑身布满了漆黑的羽毛,看上去就像长了胳膊的大乌鸦,手提风灯立在街道上四处张望,足足有两人那么高。
除此之外,还有些面目狰狞的女人出现在高处的房顶上,他们潜藏在黑暗中,像是在监视那些从家里被赶出来的居民。
她们脸上画着如同藤蔓一般的刺青纹身,皮肤呈现出一种尸体般的苍白,会时不时地突然消失在一阵黑色的烟雾中,然后出现在附近的其他制高点上。
仅仅是一个晚上,这些怪物就突然冒了出来,占据了道路和街区,往日里那些巡逻的警员们也不见了踪影。
“妈妈,它们会把我们也抓走么?”
“我不知道,亲爱的。我们应该祈祷房门足够坚固,能够挡住那些怪物。”
母亲停下祈祷,将安娜和简揽在怀里,“愿女神保佑我们。”
两个女孩一起跟她低声重复,“愿女神保佑我们。”
她们刚说完这话,房间外就传来炸雷般的一声巨响,一道漆黑的身影破门而入,令女孩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安静!”
身披羽毛的鸦人挥动手上的风灯,“仪式即将开始,你们都给我乖乖到外面去!”
它就像是驱赶牲畜一般,不顾母亲苦苦哀求,用锋利的指爪和长喙威胁着,恐吓着,将她们从屋子里赶了出来,汇入街道上的人群之中。
“走快些!别想耍什么花招!”
街道上的其他鸦人们尖声叫嚷着,用利剑般的长爪迫使人群向前。
此时天色未明,正处于黑夜和白天之间的破晓时分。灰蒙蒙的街道上,人们神情惶恐不安,互相推搡着,宛如拥挤在一起的牛羊,被迫向前走去。
人群中时不时会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伴着那些低声压抑的啜泣,仪式、怪物、献祭····诸如此类的字眼不断传入安娜的耳中。
女孩抓紧了母亲的手,看到身旁妹妹眼中的恐惧,只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噩梦,一个糟糕透顶的噩梦。
她们就这样一路向前,在穿过几个街区后,来到了大教堂前的广场上。
此时的大教堂不复往日那般圣洁宁静,满是血污与灰烬,台阶上凌乱地倒着一些身着灰白色甲胄的骑士——看样子已经是死了。另一群黑色的甲胄骑士们正在处理这些尸体,将他们身上的甲胄逐个剥落下来。
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他们有的是平民,有的是贵族,大多都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不久后,就被迫来到这里,有人甚至还穿着单薄的睡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当他们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时,不由发出惶恐和绝望的叹息。
就连女神庇佑的教团骑士们都倒下了,还有谁能来挽救他们,挽救这座城市呢?
安娜混在人群中,努力踮起脚尖向前面看去。
在教堂前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台子,上面绑着一个被布料堵住嘴巴的红发少年,在他面前放着一件青灰色的石杯,两侧各站有伛偻着身子的鸦人。
“阿卡纳的市民们!”
清亮的嗓音突然响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走上了台子,面对人们投来的视线,他清了清嗓子。
“你们此刻聚集在我面前,心怀恐惧,忐忑不安,有些人胸前甚至还抱着孩子。”
拉德利环视四周,在人们的脸上看到了戒备和恐惧,还有隐晦的敌意。
于是他叹了口气,声音中多出了几分怜悯,“你们已经陷入绝境了,阿卡纳的市民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们不虔诚,听信了当政者们的谎言,信奉那些伪神去了!”
“你们可曾知道,自己一直活在囚笼之下?”
男人指向头顶的天空,声音越发慷慨激昂,“伪神设立了一层壁障,将你们与伟大的主宰们隔绝开来,使他们的慈爱与关怀不能温暖你们;伪神用谎言蒙蔽了你们的双眼,用愚昧掩盖了那些曾经的真相!”
人们听着他的话,目光中有怀疑,但更多的还是恐慌与不安。
“现在,主宰们发怒了!”
拉德利张开双臂,周身散发出一层浓郁的黑雾,汇聚向他身后,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凝结成十二只巨大的黑色羽翼,向外延伸开来!
“他们即将降下神罚,清理掉这座城市中的一切!想要得到宽恕,就必须献上你们虔诚与祭品,来向圣子进行赎罪!而这,就是我将诸位召集在一起的原因——”
“你说的都是些屁话!”
人群中站出一个贵族打扮的男人,打断了拉德利,“你们这是造反!是邪教!皇家海军和教团骑士会把你们这些怪物通通消灭干净!”
“无知的愚民。”
拉德利眼神冷了下来,抬手对住那个男人,一层黑雾凝聚成手的形状,将他提起来摔在台子上。
“滚开!放开我,你这婊子养的!该死的混蛋——”
拉德利拽住男人的头发,在他的尖叫和咒骂声中,径直把他从地上拖拽着拉到了红发少年面前,迫使他跪在那里。
“既然你站了出来,那就让你来做第一个祭品吧。”
拉德利低声笑道,拿出一把漆黑的匕首,刺进了男人的胸膛!
男人惨叫一声,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畏缩,像是被吸干了全身的水分,一滴鲜血从匕首顶端流出,落进石杯中。
目睹这骇人的一幕,人群中爆发出惊恐的尖叫,他们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却被手持利剑的甲胄骑士和鸦人们逼了回来。
“仪式已经开始了,圣子。”
拉德利凑到格温面前,正视他眼中几欲喷发而出的怒火,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你没有选择,准备迎接主宰的降临吧。”
格温狠狠瞪着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拉德利微微一笑,转身站了起来,拔出那把黑色的匕首。
“下一个!”
··········
城市北方,临近港口的一条下水道出口处。
云梦向外张望了一会,对身后的诺文等人摇摇头。
“他们把码头封锁了。”
云梦描述着自己所看到的的情形,“船都被集中在码头上,就在那座工厂里。四周有很多穿着蒸汽甲胄的守卫在巡逻,看样子戒备森严,只凭你们几个人,很难冲破他们的防御。”
“见鬼,贝利那个老瞎子也掺和进来了——那些蒸汽甲胄!”
诺文脸色阴晴不定,“我早该想到的,原来是他搞的鬼!”
“你什么意思?”
“他是个矮人,已经很老了,这家工厂就是他开的,专门生产蒸汽动力核心。但实际上这老家伙暗地里还制造蒸汽甲胄——他可是个矮人!蒸汽甲胄最早不就是那些家伙们造出来的么?兴许他还掌握有什么秘密的技术呢。”
诺文赌咒发誓道。
“我敢用我外祖母的名义发誓,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蒸汽甲胄肯定和他有关系,这个老混蛋······”
“不管怎样······”
云梦长出口气,“得从他们手上把这个港口夺回来。”
“怎么夺?”
诺文有些怀疑,“算上你们两个,也只有十个人,等等——”
他看了眼矮小的安,语气更沉重了几分,“应该说,只有九个半。”
“你是在说我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