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呜呜的吹, 脸上有些凉意。

虞野抹了一把, 指尖是冰冰凉凉的水，其他人的降落伞纷纷落到这片地界上, 因为隔着高楼，不得不稍微扬声：“王三活着吗？王三王三在不在——”

没人回应。

接着又喊：“李二，李二呢？活着吗？”

“死天上了——”

“张五呢？张五？老张——”

有男人替他回答：“死了, 一样死在天上。”

数了下来，一船三十余人, 活下来二十个。其他人的尸体被天上的风一吹, 不知道吹到哪儿去了, 找也找不到。

老黄头真得老了，人一老，年轻时候的英武就不见了，像虾子一样勾着，像是在黑暗里的洞穴里胆怯犹豫的探出头, 想觅一点微光。

他努力抻直身体, 但还是蜷缩成一团, 声音微震：“人都到了, 走吧。”

鹰钩鼻掀开身上的帐篷，触目一眼，“哎呀，这儿怎么这么乱，不会是反叛军打过来了吧。”

明明是高楼林立的商业区，空中走廊交错并行, 盘成蛛网一样的景致，但却死寂的像个废城。

有大大小小不知名的弹坑和飞溅痕迹，但又不像是导弹或者轨道炮从天而降炸得粉碎那样惨烈，老黄头趴墙根上摩挲了一下弹道：“小股械斗。”

从南向北，整条大道没有活人，但有很多机器残骸，被刀劈斧砍似的，破破烂烂丢在街上，像一个机械的乱葬岗。鹰钩鼻不敢置信地指着满地残破：“这还是小股械斗”

老黄头摊开双手比划一下：“卫星上掉下来一颗动能武器，把这里，连同那里，炸成一个深坑，那才算是稍微大点的事。”

他指地上淅淅沥沥开始发臭发黑的不明液体：“这只能算暴动。”

这里发生了暴动。

拦腰折断的黑色路灯下面压着一张两杆的红色横幅，覆在上面的尘土很新鲜，看样子让路灯倒塌的罪魁祸首们还没走远。

把横幅抽了出来，上面写着“丢掉机器人！人类需要工作！！”

又走了两步，有一张黄色的横幅，上面换了新的标语：“阳光和温度不是富人的特权！！”

她弯腰在地上逛了逛，残骸里压着很多标语，大都类似于这两种意思，似乎长长的群体在这里游-行，然后不知道怎么地，突然间混乱就发生了。

这里原本是次级商业区，但现在只有冷风呜呜的在高楼间游荡，不知道其他活人都跑到哪儿去了。

老黄头越过虞野走到前面去，“走吧。过几天就好了。”

“过几天是几天。”

虞野低声询问。

“喝点酒的功夫。”

老黄头说他们降落的时间和地点很好，半边天空浮在光明里，半边天空浸在黑暗中，带着混沌的昏黄，交错林立的高楼背靠阴影，无声看着他们在废墟里蹒跚。

他费劲的勾起脖子朝天空望去：“今天是这水星昼夜交替的最后一天，明天这里就该黎明了。”

水星离太阳太近，太阳需要花176个地球日，才能在水星上走完360°，转满完整地，昼夜分明的“一天”。这是极为漫长的一个昼夜。同时因为独特的光照环境，背光的地方极为寒冷，而太阳直射的地方近乎酷烈，虽然有对星球进行过改造，但是依旧十分考验人的意志。

他们降落在这个次级商业区，刚好卡在昼夜交替的一个时间点上。

这意味着适合的温度和光照，免得直接接触“正午”“午夜”时的极寒和极热。

按照老黄头的说法，明天就要黎明了，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所有的悲伤将消匿于夜里。

他们在次级商业区的残骸里找坚固的避难所，

而后虞野遇见了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