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骗一般团体行动。

摆摊碰瓷的店主, 当托诱哄的托, 还有几个站在人群里起哄盯梢，望风, 必要时可以担当打手的络腮胡子。

他们专门盯准年轻的学生和软弱的成年人，这些人身上带着丰沃的金钱但是却没有和金钱数量相匹配的胆气，学生们在出门之前会被父母万千叮嘱——“注意安全, 钱可以丢失但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而软弱的成年人则唯唯诺诺, 看到几个彪形大汉就会放弃抵抗的意图。

他们百试百灵。

店主举起“宋朝汝窑”递给虞野, “既然你坚持要看那么——”

虞野刚刚伸出手, 秃瓢店主做了一个隐蔽的动作，双手一撒，手里的瓷器直直往下掉。

本应该掉到地上，并产生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但是柔和的气流托住了瓷器, 直直漂浮在空中。

虞野的二级操纵“操纵气流”用的还不错, 她控制着瓷器飘到店主眼前, 微微挑了挑肩膀, 带着点无可奈何看向店主。

“虽然碎片更有利于探测碳元素的半衰期……”

她第一次遇上这样“无赖”且狡猾的人。

思量了一会儿。

“我想，我们应该找一下星舰的警卫。”

店主看到古董碗被气流托起，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二级超能，他吹了个哨子转身就跑。

店主和几个络腮胡子粗鲁的推开人群，却猛地撞上了一层厚厚的空气避障，他们锤了又锤, 大喊大叫，只能红着眼，推头丧气走上来，他捏着嗓子，委委屈屈：“我不是故意的，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一个七岁，一个八岁。我只是迫于生计，不得不干这些活。”

虞野拍了拍秃瓢店主的肩膀：“放心去吧，汝妻子政府养之。”

这里是C8商业区，周围矗立着高大的白色支柱，上面装了一些扩音器和警示器，尖锐的警示声突然响起，提示正在游玩的各位旅客，“C8商业区出现情况不明的气压变动，空气流失状况，请各位还在C8游玩的乘客尽快前往安全地点进行避难，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尽快查清问题，请不要担心。”

警卫来得很快，他们看到这幅场景之后，张口“哇”了一声，瞬间了悟，霍尔队长对着对讲机汇报情况，“C8区没有出现故障问题，这里有一位二级操纵系超能者，还有一伙骗子。”

警卫室很空荡，银白色的墙壁透出冰冷，一个警卫取出一张表，请虞野坐到位子上，“这里有一些情况想询问您。”

“第一，您的监护人是否在这艘星舰上？”

“第二，您在乘坐星舰的时候，是否看到游客指南上的提示，‘为了确保航行中的星舰的安全，禁止在各个地方使用超能力。’”

“第三，旁边这位男士控告您对他使用暴力，利用超能者的身份威胁他的人身安全。您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店主掐着嗓子说话：“我确实有些不舒服，如果我们两方可以彼此销案，没有什么诈骗，也没有什么谋杀未遂，让我回到卧房里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好起来。”

虞野没理他，对了对手指，“我去白峰星域求学，没有看到旅游指南，至于暴力，我的同伴涉入一场诈骗案，我只是想拦下这些人。”

警卫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已经录好了。”

“我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自从换了政府，”她悄悄用笔头戳了一下上面，“干什么都得严着来，都需要表格，都需要核查，还有每月的审核。要是以前，如果涉案的两个当事人，一个是普通人，一个是超能者，我们只会逮捕普通人，超能者天生拥有特权……”

“不过，我觉得现在更好。”

警卫和表格交给霍尔队长，霍尔队长是个体型高大的男人，肌体的纹路透过制服显出来，看得出来有一副好体格，他告诉虞野将要参与两件案子，一件事深秋有关的诈骗案的开庭审判，一件事有关于店主控诉她的谋杀未遂，“这个人说他曾经有过窒息感，控诉你有过谋杀他的意图。”

“至于谋杀的原因，则是你们三个人想要独吞这件‘宋朝汝窑’。”

霍尔队长没理：“你们邀请代理律师还是自己陈述？”

科克成为了大家的代理人。

望山水号走环形路线，起点是夜光星区的残月星系，路上经过十几个星区河前往尔兰河中部，路上乘客上上下下，接着绕行另一条路，经过其他星区回到夜光星区下峨嵋月星系，继续前行，从路程上看就像是一个扁扁的椭圆，这趟路程耗时很久，需要小半年。

这艘星舰上承载两万船员，四万名乘客，就像是一个小型社会，有阶层，有犯罪，有各种各样的交易。

在夜光星区的船舶，航空器上犯罪，适用夜光星区的法律，望山水号上设置了小型的司法机构专门处理这些事情，从各种小的治安纠纷到大的刑事犯罪，去司法机构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一个年轻警卫看守他们两拨人，他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开了腔：“这里是不是太安静了些？我们可以随便说说话。”

“你真的是二级超能者吗？”

他带着鲜活的好奇，忍不住滑着滚轮椅子踱到虞野身边，他察觉到自己的冒犯，连忙又后退了几步，“抱歉抱歉，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秃瓢店主凑过来，“我也想找人说说话。”

年轻警卫把秃瓢店主的脸按了回去，“我不想找你说话。”

“你在我们这儿可是出了名的，谁都知道望山水号上有一个专门敲诈学生的骗子。”

“敲诈学生影响很恶劣，学生们的社交性最强，消息传播的很快，每次出现这档子事，上船的乘客里就会少很多学生。”

“以前这家伙给星舰上的高层送礼，上个月这个高层消失了，他也没了依靠，我们本来想逮捕这个人，可是他们神出鬼没的。”

年轻人张开双手往脸上抓了抓：“他们会改变形象，找医生微整容，或者带一些以假乱真的面具和装饰，关键是他们和其他人也相处的非常好——每次去询问这些人的踪迹，那些人只会敷衍的说，‘是的是的，警官我们知道，有消息一定会告诉您’。”

“望山水号一次航行半年，很多人把这里当成家，在船上代买倒卖，用赚来的钱支付船票，然后互相勾结，组成一个灰色的社会。”

年轻警官说着说着卡了壳，小心翼翼地窥探虞野的表情，“我是不是说得太夸张了？我得先向你保证，望山水号上的治安情况比以前好多了。”

“现在只是还有一点点小混乱。”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你是二级超能者吗？我知道很多财团会资助像你一样有天赋的学生，这些学生享受着高额的赞助金，他们通常住在上面，作为精英预备役，上层的一份子。”

“刚刚就有一个富商，来自其他星区，听到二层有一个银河联邦军校的学生，也是二级超能，二话不说把人带到上面，连同他那位母亲也一起上去了。”

……

科克一瘸一拐的走上席位的时候，正坐在主位上的法官明显瞪大了双眼。

两件案子处理的很快，秃瓢店主和他的络腮胡子助手被抓了起来，据说会关在星舰的一间隔离室里，等回到夜光星区，就会把这些人带到地面的监狱。

那个年轻警卫名叫劳森，送别虞野几个的时候，他说监狱分很多人，最简单的就是关押普通人的监狱，四四方方，混凝土钢筋结构，进一步是一个防守森严的岛屿，这里通常会关押一些一级超能者。

“每个周都会有人登岛检查所有囚犯的超能状况。”

还有置于海底深处，一旦破坏就会引发海水倒灌机制的海底监狱，孤零零飘荡在太空的星舰监狱，以及星球监狱。

“宇宙里有很多不太适宜生存的小行星，比如充满了天然气，没有一点液态水，再比如布满乌云，空气摩擦制造出剧烈的闪电，地面上都是岩浆和爆发的火山，冰冻星球，暴风星球等等。”

“据我所知，最近几年判得最严重的刑罚，就是五年前将一个犯人送到了岩浆星球上。”

“那里通常被称为岩浆地狱。”

时间不早，虞野心里想着晚餐点什么，又想请科克吃一顿，今天他帮忙解了大难题，让虞野自己来，她可不知道怎么找辩护律师，又或者辩护律师是什么风格的人。

望山水号和她以前乘坐的星舰完全不一样，圣果娱乐的星舰上有很多房间，但是乘客只有他们几个，而战舰上的结构是完全金字塔状的压倒性结构，命令，服从，作战，是永恒不变的话题。

像望山水号一样，两万船员，四万乘客，一个浓缩的小型社会，她透过弯曲的玻璃面看向外面，穿着鲜亮的学生结伴在中央取餐，轻俏的年轻女士倚做在沙发上，享受穹顶投下的光线，一户户的家庭。

有三口，四口，五口或者更多在这里闲逛，穿进商铺又离开，小商人提着行李箱前往C8的自由贸易区，那里刚刚解禁，小偷的指尖闪着亮光，那是一个薄薄的刀片，轻巧割开了背包掏出珍贵的珠宝盒子和门禁卡。

不远处有两个醉醺醺的乘客厮打在一起，那股烈酒的气味顺着空气蜿蜒飘动。

看热闹，起哄，吹嘘，靠近，远离。

她目光朝下，看到一个裹着薄纱头巾的女人正躲在灌丛附近看她，女人带着大墨镜，但虞野敏感地察觉到那不善的目光，女人悄悄后退，转入了人群里消失不见。

秃瓢店主的同伙。

就是那个劝深秋掏钱的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