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海，君汋第一次体会到何为“山珍海味”。海味自不必说，山珍倒是稀奇。每每到了年末，会有一大批游子归东海，大抵是为了什么“蓝火节”，和凡人的新年相仿，此时就会有大量的山珍流入海底，小商小贩们挺实诚，大概十只海螺就能换一盘饺子，发了霉的只要五只海螺。

泛景的海螺都被他吃了个干净，一年到头剩不了几只活的。于是泛景干脆不去集市了，随便在路上逮着个人，睁着水灵灵的眼睛讲述自己凄惨的身世，就这样坑蒙拐骗，从哇哇大哭的小孩手里接过闪着光的糖葫芦，小女孩的母亲拭着泪安慰道：“你看这个哥哥多可怜，从小父母双亡还要拉扯小他几岁的弟弟，供弟弟上学将来出人头地为爹娘报仇……真是好孩子，死丫头，你学着点！”

两人均摸了一脸煤灰，为了掩饰他这个“哥哥”比君汋“弟弟”挫，泛景故意弯着腰装成小锣锅，更加凸显他的悲惨。

君汋这时彻底对泛景放下了戒备。他亲眼目睹了泛景装模作样骗过护法大仙甚至他的母亲，可能没骗过龙王，但已经足以证明泛景城府之深，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傻孩子，纵然挺聪明，没有远见依旧约等于傻子。

片刻之前君汋还以为纯龙要么只吃生，要么只吃熟，现在知道了，只要是好吃的生的熟的他们都吃。君汋被泛景拉去陪他抓海螺，半路遇见一条剑一样的鱼，君汋的心忽而蹦跶到了嗓子眼，那形状像极了父帝的尚方宝剑。

“把你的卵交出来！”泛景呵斥道，手里提着一把弯刀。他二人脸上蒙了面纱，黑色的斗篷隐隐透出血腥味。

君汋忍着胃里的翻滚，他愣呆呆地瞅着泛景敲晕了宝剑鱼，用弯刀的尖剜出一团灰黑色的鱼卵，血如烟般在水中弥漫，泛景的眼里闪着精光。熟练的为这条可怜的鱼妈妈包扎伤口，泛景拉着君汋游向海边。

总觉得宝剑鱼看着眼熟，君汋脑子里过了一下，没未细想。令他暗暗吃惊的是，在他的认知中，只有凡界的人族如此残忍，又是吃卵又是吃胎盘，各种稀奇古怪又血腥残忍的吃法。君汋曾一度感叹自己在天庭玩弄权术的罪恶，比起吃人家的后代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在君汋心中，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物种，他们每个人都没有仙力，却与天界和魔界平起平坐几千年，君汋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觉得原因在于人族所谓的“后台”。

和“靠山”的意思差不多，但君汋对这两个词作了严谨的辨析。“靠山”在于“靠”，山也可以不让人族靠，所以“靠山”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而“后台”不同，后台也是舞台的一部分，此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比“靠山”稳定。天界和魔界中有不少神仙是人族修炼而来的，被天地认可赋予了巨大无比的力量。

就连佛祖和许多仙君都是人修炼来的，有如此强大的后台人族怕是在三界横着走都没仙敢拦。

这些心思丝毫没有表现在君汋的脸上，他挂着经典的太子式微笑，让某龙如沐春风，身心舒畅。

某龙很快意识到这种微笑很假，笑得越灿烂越假，如今的君汋被逐出天宫打入天牢，好容易逃了出来又遂自己四处奔波，这样的仙哪还有抚慰苍生的慈悲？对，这样形容君汋的笑很恰当。天帝的职责就是恩泽众生，雨露均沾。这样的太子怎会不受仙臣们爱戴？或许天庭正为君汋的事闹得不可开交。

泛景心里隐隐作痛。

一阵烟雾缭绕，乌云渐散，银色的鳞片闪着傲人的光泽，君汋惊魂未定地坐在龙颈处，抱着龙角，满脸不可置信，竟然有仙……敢对他这么无礼？！

君汋理了理袍袖，定定神刚想摆出大太子的风度，就见银龙一个俯冲，在接近地面时龙头一转直上云霄。

“龙泛景，你闹够了没有？！”君汋咬牙切齿道，难怪他今日右眼跳个不停，原来在这儿作解。

泛景看到君汋的失态嘿嘿轻笑，没有作答。

君汋的脑子又不安分了，蛇族曾来天庭向鹰族控诉龙的逆天，同样是蛇身，蛇怎么就飞不起来？同样能飞起来，鹰怎就需要翅膀？蛇所谓的控诉君汋权当牢骚话左耳进右耳出，作为鹰族的他心胸开阔，才不会在这种事上和龙族过不去。

不过想想还是蛮有趣的。

泛景发现君汋在走神，加大了身体摆动的幅度，在天地间游地更快了。君汋没心再走神儿，整个身体趴在龙背上，双臂抱着龙颈，脸颊也贴在龙鳞上。

地面上传来惊呼声：“快看，是龙！”随即而来一阵欢呼声。

众人膜拜着他们心中的图腾，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泛景用余光扫了一眼君汋通红的绝美脸颊，嘴角勾起张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