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若是被门外嘈杂的话语声吵醒的。
虚若自问自己不算浅眠,虽说不至于到地崩山摧还安之若素的的程度,但至少在打雷都叫不醒的那一类人中也算是排得上名号。尽管这屋子的隔音效果确实差到了让学校里的每个人都极其擅长隔音法术的地步,但是屋外声音大到直接吵醒他的次数,回想起来也是屈指可数。虚若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看了十次表,才终于相信现在刚刚六点半的事实。他一脸懵逼的躺在床上,开始反思今天是不是什么被自己遗忘了的重要的日子。
一年一次的考核日?建校日?七夕节?清明节?坟头蹦迪的黄道吉日?
虚若天马行空的想了半天,七点的起床闹铃都响了,也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本着“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的准则,他果断的放弃了思考,重新布了个隔音法阵,然后和床重修百年之好去了。
所以午饭的时候,当他的室友一脸八卦地来和他谈论早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时,虚若的脸上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你竟然不知道?”陆显惊讶地问道,“门外那么吵,还没有隔音结界,你难道没被吵醒?”
“……你咋知道我没有隔音结界?”
“因为是我凌晨出门的时候亲自帮你取消的啊,”陆显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不然你又听不到学校七点的起床闹铃,然后又会上课迟到。”
“……我可谢谢你八辈祖宗了,今天周六。”虚若胃疼地说道。
“哦,我替我八辈祖宗说句不用谢。”陆显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所以你竟然没被吵醒?”
虚若朝他翻了个白眼。
“托你的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但我确实被吵醒了。”
“雅,雅你的思?”
“……哥屋恩,滚。”
陆显虽然脑子缺根弦,但到底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于是他端起吃得一干二净的托盘,颇为关切地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对了,你别总是摆着一副自闭的脸,多笑笑对身体好。”
……
因为这句话,虚若自闭了一个下午。
若说白天还只是一部分人知道上午发生的所谓热闹,那晚上就可以说是传得尽人皆知了,然而大家似乎是畏惧于什么东西一般,交流的时候总是偷偷摸摸的。虚若自闭了一下午,大家看到他的脸色都自觉地退避三舍,所以自然的,他似乎成了唯一一个不知道“全民皆知”事件的人。
虚若本觉得无所谓,可是他发现,与每一个认识的人擦肩而过时,对方都会神秘兮兮地对他眨了眨眼睛,说上一句“你听说了吧,真是太劲爆了”。直到虚若遇见了第十三个熟人后,他终于认命地意识到,这种“众人皆知我不知”的情况,真的显得其中一方非常智障。
要不是他智障,要不是其他的人都智障。
很明显,这场“谁是智障”的博弈中,他处于绝对劣质的位置。
所以,当陆显晚上回来打开寝室门后,第一时间就看见了正对着寝室门坐着的,在他口中一脸自闭的虚若。
“我FFF……佛慈悲!”被吓了一大跳的陆显脱口就想骂人,却又在看清虚若的脸的一瞬间僵硬的改口。他扶着门拍了拍胸脯,然后冲虚若抱怨道,“你怎么不开灯啊,我还以为屋子里进鬼了呢。”
虚若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了看陆显,然后语气复杂地开口道:“你自己就是鬼,为什么还会怕鬼。”
“人吓人都能吓死人,怎么就不许鬼怕鬼了。”陆显颇为心虚地嘟囔两句,顺便伸手开了灯。之前黑灯瞎火的时候陆显没注意,开了灯他才发现,虚若是拖了餐凳摆在门口,然后穿着白天出门的那身衣服,正襟危坐,目光深沉地凝视着他。总之,就差在脸上写上几个大字:我有事情要和你谈谈。
陆显不由得回想了一下之前为数不多的几次和虚若的正式谈话,一次是关于“集体生活的互相尊重和包容”,一次是“爱护寝室卫生人人有责”,还有一次是“关于寝室门禁时间的一点小小建议”。总之这三次会议表面上打着和谐有爱公平理解的名号,实际上都是虚若单方面的演讲和谴责,陆显从头到尾都只有说句“是是是对对对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是我的错”的份。想到这里,陆显抬头看了看虚若从中午分开时就一直保持着的自闭脸,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开门、出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速度快的令人叹为观止。
虚若这下终于不板着张脸了,他张了张嘴,目瞪口呆地看着紧闭的门,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终于从牙缝了冒了四个字:“……我敲里马。”
陆显其实刚关上门就后悔了,毕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再说虚若虽然人呆了一点,龟毛了一点,但本质上还是一个积极阳光的五好青年,两人的宿舍关系在虚若单方面提出的条条框框的制约下,也显得特别和谐有爱。所以陆显只站在门口吹了几分钟冷风,就重新回到了宿舍。这回虚若没端坐在门口了,他窝在布艺沙发里,捧着一杯水,眼睛里破天荒地流露出一丝委屈。
陆显这下更后悔了。
后悔的陆显像小媳妇一样蹲到沙发前,仰着头,颇为小心翼翼地说:“虚若啊,你之前想跟我说啥?”
虚若面上委屈的不行,实则内心稳如泰山,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捧着杯子这么久了,杯子里的水竟也一直毫无波澜,连一丁点起伏都无。
不过指望陆显能细节之中见真知,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
然而虚若委屈的表情还是没能绷上太久,因为当他问出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陆显像是突然受惊了一般从地上跳了起来,扑过来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