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一见,路成蹊也已经收拾好。两件衬衫叠着穿,下摆一应规规矩矩扎进裤腰里,纵是这样,那腰身仍是纤纤一握。厉天行看得两眼放光。
路成蹊面带疲态,一张脸更苍白了。两只雪白的卧蚕也变成了乌青的眼袋。他侧身欲将厉天行让进屋内。原本是得体的待客之道,可无端端助长了晨勃未消的厉天行无限的遐想。
“怎么会半夜到了呢?你看你都没休息好。”说着话就要上手去摸。路成蹊下意识向后闪躲。
厉天行立即醒神,像熊孩子调皮被大人捉了个正着般臊得满脸通红。路成蹊也因为自己条件反射的一躲而感到抱歉。
门里门外地站着,两厢里都是尴尬。
“嗯……那个……起这么早,有事情啊?”
“嗯……要去和导演见个面。”
“哦哦,我跟你一起,我反正也要找他。”
说话间,厉天行盯着路成蹊粉红的嘴唇,馋得直咽口水。“禅修”了这么久,顷刻间就破了功。
话说血气方刚的一个少年人,又怎么能耐得住心上人在眼跟前儿晃来晃去,干看着就是吃不到嘴!
怎么那天晚上就没亲下去呢!要是那天得了手,现在哪需要这样憋着。当君子就是吃亏,自己从前就不是君子,只有让别人吃亏的份儿!
“导演每天七点在餐厅过早,一会儿我领你过去,边吃边聊。你说行吗?”
“好,谢谢。”
“不用谢,别和我这么客气。”厉天行垂下眼角,满脸委屈。他害怕路成蹊对他说“谢谢”,在这个还不懂什么叫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毛头小子看来,这两个字是所有亲密关系的终结者。
七点,餐厅的包厢内,导演把剧本递给路成蹊,后者恭敬地双手接过。
导演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姓翁,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小半生。镜片后的眼睛随便一打量,便能知道眼前的是人是狗。
在翁导看来,路成蹊不光是人,还是个体面人。从适才进门,再到落座,至于待人接物,举止谈吐,都一概与丑闻描述的形象毫无沾边。他原本担心路成蹊真是个浪荡子,会搞得剧组乌烟瘴气。眼下疑障尽消,满心轻松。可见人言可畏,几篇言辞露骨的花边新闻可以轻易诋毁一个人,就连道行深厚的老江湖也难保不被影响而形成偏见。
“成蹊啊,在这个组里别有压力,要是有人敢私下传什么谣言,你别往心里去,只管来告诉我。”
因为欣赏路成蹊,翁导仗着长辈身份起初就把话说开,也言辞明确地表明了态度。这样一来,以后真需要解决什么问题也好沟通。更重要的是,先卸下路成蹊的包袱,省的他心里结疙瘩。
“天行比你早进组,接下来就是你了。他熟悉过剧本,你俩可以对对戏,相互探讨探讨。”
“行啦,没事儿你回去歇着吧,眼圈儿都黑成熊猫儿了。”
路成蹊羞赧一笑,对导演的话都一一应了。
翁导是个实在人,他很实在地吃完了饭,抹抹嘴先走一步。
路成蹊略用了些稀粥和薄饼。
厉天行胃口大好,敞开了大吃大喝,把早餐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新高度。他看到翁导对路成蹊说了那么多实在话,他想插个嘴都插不进。感觉人家说的这个话,咋就那么熨帖,那么到位。厉天行表示很受感动,比对他自己说的还感动。这世上多一个人对路成蹊好,他就多一分开心。况且,翁导还特上道儿地交待路成蹊多找他厉天行讨论戏,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这不是导演,是亲爹!
吃完了饭,厉天行一路尾随着路成蹊到他房间门口。路成蹊拿房卡开了门,厉天行还赖着不走,他指指房间里面,
“我可以进去吗?”
“嗯,当然可以,就是没来得及收拾。有些乱。”
厉天行进了屋子,环视一圈,发现只是东西多,但都平整干净——这都算乱那我的房间就真成狗窝了。
“坐床上来吧。”
什嘛??!!
本来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邀请——为什么要坐床上?因为沙发上都是行李——可落到厉天行的耳朵里就染上了一层说不清的别样色彩。搞得他整个脑袋像个会从耳朵里冒出蒸汽的火车头。
本来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酒店的床,却让厉天行第一次体验了什么叫“如坐针毡”。
还没坐几秒钟,厉天行就弹射起来:“我帮你收拾东西吧!”说着拿起几件行李。
“放着吧,不用了。”像叹息一般轻的声音,绕在厉天行的心尖上打颤。
“这些帮你挂衣柜吧。”“这个放那儿合适?”
厉天行得不到回应,扭头一瞧,路成蹊已经倚在背包上睡着了,半张脸隐没在由自己的臂弯所构成的壁垒里,刘海隐约盖住额头,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双眼睛,即便闭着,也有摄魂勾魄的威力。厉天行虎着胆子凑近,看得发了痴。
路成蹊睁开眼睛,被吓得险些摔下床。
你说,你正在酣睡,结果一只大狗凑近你狂喷气,然后你一睁眼,一块狗脸正对着你,就问你怕不怕。
其实人怕,狗也怕。厉天行心脏也是咚咚咚。
该死!怎么这么猴急!厉天行心说谁能教教我PPT里“渐渐淡出”的特效?不能的话,我就手动淡出吧……
于是厉天行一会儿碰歪了这个,一下又撞倒那个,一通叮呤咣啷(打击)乐声震天地逃离了犯傻现场。
厉天行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他愿意用性命来交换路成蹊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厉天行正委屈巴巴顺着墙角溜走。
“等一下。”
嗯?
“谢谢你,帮我争取到这个工作机会。”
“不……不用,说了多少回了,别跟我这么客气。”
路成蹊点头一笑,回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