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史卡鲁风风火火地邀请纲吉陪他们一起睡觉时,轰焦冻在夜里的表现逗笑了纲吉。
作为园长,他自然是有资格睡在任意一张床铺上的,只是那时纲吉还没有那么大的勇气睡在两人中间,所以他在躺下以后基本上都是尽量在往史卡鲁身边靠。
靠着靠着他就感觉到本来应该远离自己的小火球朝他滚了过来。
咕噜噜挨近了纲吉的身,哐的一下踢了纲吉的肚子,两只小手还往纲吉脸上拍。
起初纲吉是有点疼,但在限制好轰焦冻的行动后,他的挣扎又变成了纲吉心间磨人的一抹甜蜜。
这样的轰焦冻多鲜活啊,要是睡醒后也那么开朗的话,长大以后肯定要吸引好多女孩子为他着迷的。
帅气的男孩子就是那么吃香。
纲吉想要挖掘轰焦冻性格更多面的计划被来人一手催断。
男人是轰焦冻的父亲轰炎司,听他开口说第一句话起纲吉就知道这是个独断专横的旧式家长了。
“焦冻,跟我走。”说完他扔下一个沉甸甸的箱子,箱子磕碰在地上反弹了一下旋即自动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钱。
他似乎理解纲吉如今的窘境,但他此番作为无疑会让人觉得别有用心。
果然,当纲吉纳进轰焦冻眼里的失望与复杂时,更加明确了这钱是有多么烫手。
“麻烦等一下。”轰焦冻的放弃抵抗让纲吉认为自己要不再做点什么,这孩子日后肯定要走向与今日背道而驰的深渊。几摞日元从箱子里撒了出来,纲吉将它们重新拾进去后递到了轰炎司面前,“这个我不能收。”
轰炎司深深看了纲吉一眼,相对轰炎司来说有些矮小的身形并不能影响这人散发出一份果敢的气势以及一种过分干净的气质。
轰炎司没有强调纲吉一定要收下,而纲吉的行为显然让轰焦冻眼中重新燃起了焰火。
他大胆且果断地打算甩开轰炎司抓住他的手掌,并且他在纲吉眼里看到了鼓励,但紧接着,轰炎司的一句话卸去了他所有勇气。
“你很好。”轰炎司打量了一下四周,“你的幼稚园也很好。”
轰焦冻不止一次从他父亲口中听到过类似的话,每当他结交到新朋友时,他的父亲都会这么说:“你很好。你的家族也很好。”
然后第二天,轰焦冻就被禁止与之来往了,同时听到的还有对方家族的各种噩耗。
轰焦冻忍心让这个给予过自己温暖的幼稚园受到伤害吗,自然是不忍心的。
所以他跟着轰炎司离开了。
在社会里浸染了好几年的纲吉直到夜半睡不着觉时才意会出轰炎司话里的意思,那原来不是单纯的欣赏。
只是他的反应实在太迟钝了一点。
等到纲吉有意识地向自己认识的人打听完认不认识轰炎司,并且大家都摇头说不认识之后,纲吉就只能用等待的方式期盼轰焦冻的归来了。
感受到附近出现了窥探的视线是在轰焦冻走后的第二个月。
若有若无的,不含恶意的视线在暗地里追随着纲吉,一开始纲吉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直到雨后他瞧见一抹身影蜷缩在鹅卵石小道上,纲吉就知道他已经不可能视若无睹了。
越走近那个孩子,纲吉的心脏就跳得越快。
咚咚锵锵的,好像要把他的理智震碎一般。
轰焦冻沉浸在冰冷雨水带给他的凉意,似乎这样就能洗去所有归结在他身上或者他施予别人的怨恨一样。
哒哒哒,雨珠与面皮相撞发出的沉厚声响令轰焦冻不由得抬起头来。
一张可以说是清俊的脸庞撞入了他的视线。
那双纯净的棕色眼眸装下了轰焦冻整副身躯,好似连同他的罪恶也要一起包容了。
他的罪恶……
作为一个小孩子,轰焦冻哪来那么多自发的罪恶呢,都是别人投注在他身上的扭曲的爱与恨,抑或爱恨交织所留下的标记罢了。
那个红色的伤疤,就是罪证。
纲吉抱起轰焦冻的那一刻没有得到一丝反抗,这是除他睡着外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只有被伤害到无法拒绝任何人的温柔他才会这样。
回到屋里纲吉带他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又煮了碗姜水给他喝。
史卡鲁意外地安静,并且懂事地给纲吉打下手。
看呐,原来已经绝望到了史卡鲁都能察觉的地步了……
纲吉没有冒昧地揭开轰焦冻的过去,只是默默地陪着他做了很多事。
望着轰焦冻在自己的哄睡下渐渐进入梦乡,此刻的纲吉才大胆仔细地观察起新添在他脸上的,像开水滚过的疤痕。
是有多狠心的人啊,在一个小孩子脸上留下这种痕迹。
是要他带着对方的罪恶沉浸在难以释怀的痛苦之中吗。
指尖轻轻在红色的印记上舞动,待纲吉看到那两片稍微起了血色的唇瓣微微开合后,又低下头去聆听他的呓语。
“妈妈,好疼。”
闭合的双眼不觉地滑过两道泪痕。
透明的液体带着那天的不解与刺痛流入纲吉的指尖。
那一定是相当可怕而悲哀的记忆,缠绕在对方脑海里经久不散。
也是……
由母亲亲手镌刻在眼际的怨念怎么不可能深入人心呢,纲吉首次听到轰焦冻念起母亲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于是他想……
轰家,大概是一个充满悲剧性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