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不是第一次来望南楼。
吴赌鬼那家伙在彭城是出了名的赌徒,他自己运气也是时好时坏,有时在赌坊输得一枚铜钱都没有,商家就会把他卖到这里来当打手。这世上唯二和他交好的就只有楚慕和神算子,两人得了吴赌鬼的求救信只得带上银钱前来给吴赌鬼赎身,这一来二去望南楼的老鸨都和他仨成了熟人,只要吴赌鬼一被卖到这里来也不用绑着了,把他往地窖里一丢,转头派人去找他那俩兄弟拿钱换人,最后再目视着吴赌鬼被楚慕痛扁着踹出门去,整个过程大家都是轻车熟路,没有丁点拖泥带水。
正因有吴赌鬼这个奇葩兄弟,楚慕才对望南楼的整体结构有所熟悉。但平日他都是往地窖的方向向下走,这次第一遭踏着楼梯上二楼,全程还引得许多躲在房里的姑娘开窗围观。在如此火热的注视下,楚慕连迈腿都感觉有些别扭,好不容易到了天字一号房门前,八个跟着他的小厮就停下了脚步,为首的一人向旁边让开一些,示意楚慕自己推门进去。
楚慕扬起眉梢,也不担心里面有什么埋伏,反手拿起刀把将门抵了开,入眼就看见贺玦和易过容的关五娘对坐在桌前吃早饭。
准确来说一桌子满汉全席,只有贺玦一人慢条斯理地动筷,楚慕推开门时他正放下筷子喝了口茶,看他那皱眉的样子就知道被腻得不轻。
迎着关五娘震惊的目光,楚慕推开门走了进来,调侃道:“这还大清早呢,就吃上大鱼大肉了?”
贺玦早料到楚慕会前来赴宴,因此没有流露出半分意外。在听到楚慕的调侃,他放下杯子,还很是无辜地耸耸肩指着关五娘道,“楚公子,这你可冤枉我了,所有东西都是你的人点的——南街的水鱼北街的豆糕,西街的狮子头东街的红烧肉,没开门的我还花重金让厨子开了火。不过等菜齐后你朋友又说不吃了,可真是难伺候的很。”说完之后他看了眼面色铁青的关五娘,摇头道,“我就说楚公子仁义,定会前来救你,你还不信。看来我比你还了解你兄弟。”
“你怎么来了!”关五娘冲着走进来的楚慕怒声道。一夜恶战后,她看上去有些狼狈,似乎受了内伤,伪装成男音的嗓子嘶哑,“我不是说过不许——咳、咳咳!”
不等关五娘说完,楚慕走到她身边,连拍了她身上几处穴位,抵着后背将内力渡过去,打断关五娘的话后才说道:“我又不用听你的。”
内力源源不断地涌进身体,冲击着体内因内伤而阻塞的经脉。关五娘以功法引导着真气在体内旋转一周,一时没空说话,听过楚慕的话后气得直翻白眼——但楚慕说的又是事实。要说他们所有人是为守护楚慕身上的藏宝图而存在也不为过,因此拥有藏宝图的楚慕应该说是权利最大的人,只不过他并没有发号施令的习惯,所有事都是关五娘一手操办,但即使这样也遮掩不了楚慕在帮派里最有话语权的事实。
楚慕不是自投罗网的人,那是不是他们的人都跑来望南楼了?不过贺玦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的人暂时还没暴露在十二阁的情报网下,但如果出动人数过多必定会引起十二阁的注意,到时候秘宝的事情……那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关五娘恨不得自己在昨夜被抓住时直接咬舌自尽了好,也就不会牵扯出楚慕,徒增风险。纵使内心焦躁到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她还是强行冷静下来——确保内力在她运转一周后,楚慕就已经松了手,反手见自己的墨刀拍在桌上,并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们向来这么任性。”楚慕瞥了瞥满桌的东西,也感觉大清早吃肉没什么胃口,“不知道贺大少爷吃饱没?要是吃饱了就把东西撤下去吧,正好来聊聊正事——除了我家这位关大爷外,你把其他人关哪了?”
楚慕随口客套了一下,也没真管贺玦是不是真吃饱了,单刀直入地开始了对话。贺玦无奈地看了坐在一堆的两人一眼,其中蕴意正是“如此任性不愧是一家人”。不过比起这顿油腻的早餐他更在意楚慕要与他聊的话题,从善如流地拍了下手掌,示意听到声音进门来的下属将盘子撤走,漫不经心地答道:“只要你答应我在段家庄说的要求,他们自然会没事。”
“我跟着你,你保护我?”楚慕歪歪头,很是嘲讽地一笑,“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我看更像是帮你找到宝藏,然后让我解脱吧。”
贺玦抚扇的手指一顿,掀起眼帘意味深长地盯着楚慕。
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只是用这张天生的好面皮博得大多数人的信任,再达到利用他们的目的。但这层伪装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透的,被楚慕这样差不多同龄的人一眼看穿本质还是头一遭。他上下打量着楚慕,想知道在如此短时间内被看破的真相,没几息却自己顿悟出其中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