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抱住倒下来的慕连芝,眼泪瞬间决堤,终是埋下脸放声嚎啕了出来。
一个大汉从一处山洞钻了出来,不耐道,“这小子大晚上的在叫什么?”
坐在角落偷懒的监狱守卫掀了掀眼皮,打了个哈欠:“八成那女的死了吧,被首领打成那样,还种了阴阳蛊,能撑到现在也算她狠。”
大汉揉了揉耳朵:“都关了一天,听他声音劲还挺足,我赌他在阴阳蛊下撑得过五天。”
“你脑子坏掉了?一个小毛孩能有多少内力?”守卫不耐地挥了挥手,“赶紧回岗位警戒吧,那群闯阵的中原人虽然死了七七八八,但保不准有个运气好的,找进来了怎么办?”
“牢里那小子是首领放进来的,真当我族的地盘这么好闯?”大汉嗤笑一声,隐没在络腮胡子下的不屑清晰可见,“中原人自称博学多识,还什么奇门八卦,连这是伪装出来的机关都发现不了,还妄言要天下臣服四海来朝,嗤!”他骂了一连串脏话,扭头走了回去。
楚慕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他抱着慕连芝的尸体埋头痛哭了一阵,脑子一片混乱,一会儿想他要怎么把母亲的尸体带出去,一会儿又自暴自弃,打算要和等会前来收尸的几个小喽啰同归于尽。
止不住的痛苦和杀意参杂在一起,楚慕悔不该当初,若当时在马车上拦下慕连芝多好?若他没如此莽撞闯进来,而是等着楚有赫来多好?如果……但还不等他思考人生参悟出个所以然来,怀中的尸体突然抽搐了两下。
楚慕清楚感觉到了这动静,狠狠抹干眼泪抬头盯着慕连芝。不过他想象中突然喘气的情况还是没有出现,尸体在细密的抽动中发出了轻微的皮肉撕裂的声响,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后背中钻了出来——楚慕这才分出精力,想起了那被叫做阴阳蛊的玩意儿。
揽住慕连芝肩膀的手掌清楚感受到蠕动的动静,楚慕哭红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意,他在监牢洞壁上震下一块石头握在手里,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慕连芝翻了过来——脏污的衣服下有什么玩意儿在不断顶动,想从衣物下钻出来,楚慕伸手缓缓将布料拉下,入眼便看见一只两指宽一指长的红虫钻了出来。
那是一截看着十分恶心的肉虫,身上还黏着一层血丝,看起来伸手一捏就能捏爆浆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慕连芝说过的那样是杀不死的存在。
这种虫子怎么会杀不死?
厌恶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楚慕将它从慕连芝背上撩到地上,扬起石块冲着用力蠕动的阴蛊就是狠狠这么一下!
石块重重碾在阴蛊上,黏腻的液体飞溅了出来。然而还不待楚慕扬起石块,一只小虫忽地就从石块下钻了出来,爬到了楚慕的手背上。
这小虫也是通体通红,不过只有小指指甲大小,看上去与蝇虫极为相似。楚慕激灵了一下,甩手将它甩了下来,砸死阴蛊的石块滚了开去,楚慕不经意地向下一看,登时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见蛊虫的残尸中,一群红虫接二连三地拍拍翅膀飞了起来!
直到这时楚慕才明白,这阴阳蛊究竟是为何杀不死了。
“滚开!”楚慕这下是真的害怕了。他目眦欲裂地挥动着双手,但烈烈掌风也阻挡不了虫子的势如破竹。
十余只虫子一窝蜂地向楚慕飞来,几下就钻进了他的衣内,在背部寻了个角度,破开皮肉扭头就钻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来得及抓死几只的楚慕撕心裂肺地惨叫出声。火烧般的痛感自背部蔓延向肺腑,顾不得这些虫子都钻到了劈下,他奋力伸手抓挠着痛成一片的背部,误打误撞抓死了几只虫子,但加剧的疼痛就好像有一只手在拉扯着五脏六腑,楚慕再没有力气,痛得在地上直打滚,脑袋狠狠撞着洞壁,片刻之后便撞出了血。
“又一个蠢货。”听到惨叫声,守卫晃悠着过来看了一眼。这场景三天两头都在他眼前上演,即使看腻了守卫也不忘了嘲讽,“看着蛊虫好欺负就上去拍死,结果拍出了一群蛊,我看他三天都撑不住。”
“混……蛋……”蜷缩成一团的楚慕青筋暴跳,抬头恨瞪着这守卫,那血污下的双眼迸射出近乎吃人的狠意。
守卫没被他的眼神下着,落井下石地讥讽,“咱们这阴阳蛊可是蛊中之蛊,经过一群蛊虫相互吞噬孕育出来最强的两只,只不过这两只身体中也留下了其它蛊虫的卵,卵寄生在阴阳蛊身体中,阴阳蛊寄生在人体里。”他哈哈大笑道,“卵孵化后互相蚕食,最后产生新的蛊王,蛊王身体又寄生着新卵;若是受外力影响,新生的蛊虫会一窝蜂钻进袭击者的体内一较高下,直到拼杀出最强的那一只。如此寻常往复,才是我族最强的蛊!小子,你就好好受着吧!”说完,他见楚慕已经神志不清,便砸吧砸吧了嘴巴,意犹未尽地离开了牢门。
那守卫最后说的话楚慕已经听不清了,在剧烈的疼痛下他渐渐意识恍惚,最终痛晕了过去。恍惚中他又想起了他娘,慕连芝濒死前反复确认着出去的路线,就像一位寻常母亲对孩儿的叮嘱……他注意到慕连芝对生的渴望对死的不甘,然而她确实没力气挣脱命运,让孩子出去便是她濒死前最后的挣扎。
我要出去。
趴在地上的楚慕手指抽动了一下。
我一定要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慕昏沉中隐约听到了脚步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