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层关系,谁都想和奉天府有个交情。
何况洪熙方是谁?朝廷钦定的正三品奉天府尹,其父乃晟国公兼太子太师,其母为当今圣上最敬重的姐姐永安长公主,他的两位哥哥都是四品以上的京官。其党羽与当今内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年傅尧一党分庭抗礼,时称“洪家党”和“年家党”。
青天盟会里的人,可不是个个都想行侠仗义,有些人只是想挂个虚衔叫着好听。说不定还能和奉天府搭上关系,混个小官做。由此,不少盟众在暗地里为洪熙方做事。
所以这高掌事到底是盟主那边的,还是洪熙方那边的,谁都没个准数。盟里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生怕招来祸端。这也就给了高领卫横着走的资本,有了这么一个义父,别人不服也得服。
“外头的也听够了?进来吧。”高领卫穿着蓝色直裰,头戴小帽,翘着腿像个大爷似的。孙永穿的也是直裰,如果说他给人的感觉是儒雅,这高领卫的就是无赖。
周椿的眼皮跳了跳,光是这语气都让人觉得此人不善。
屋里的陈设是十分气派的,但因现在的气氛,周椿也不好乱瞟。
三人沉默了许久,孙永本来是想等高领卫发话的,奈何等不住了。因而随便找个话题,“高领卫为何事而恼?”高领卫略为烦躁道:“我叫他把凝脂楼的小娘子带过来,他却让人跑了!算他走运,我今天不想见血,否则定要打得他断手脚!”孙永小心翼翼道:“这…这是盟会啊,怎么能让风尘女子进来?”
高领卫眯了眯眼,“这是我义父的意思。你是新来的吧,听过我义父的名号么?”
周椿回道:“高掌事的‘大名’,自然是听过的。只是领卫您在这喧闹,恐怕给人落了口实。”孙永使了眼色,示意周椿噤声,又说道:“我们的确是新来的。鄙人孙永,这位是周椿,我们对您敬仰已久了。不过我们还有公务在身,还请您告诉我们陈总领在何处?”
高领卫哂笑道:“找他作甚?我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这次带你们查案子的,是我。”说完,示意二人坐下。
说罢,高领卫拍了拍手,就有一个亲信拿着两个锦盒子进来了。高领卫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两位兄弟懂我的意思吧?我这个人做事不喜欢暗着来,望你们管好嘴巴知道做些什么。”说到后句的时候,高领卫还瞪了周椿一眼。
孙永倒也罢了,可周椿头一回碰到这种事。他当然知道这里头是什么,这次承了他的情,以后怕是无数次了。周椿最恶心这种人,简直是盟会的烂蛆!
他深知得罪高领卫是不行的,就假装推脱道:“小弟还未给盟会做出什么事,何德何能让领卫您这么关照。等这个案子成功了结,领卫再赏也不迟。”孙永本想收下那一份,见他这小弟都表了态,自己又怎能厚着脸皮收下?于是跟着周椿推脱。
高领卫冷冷笑道:“二位是不给我面子了?以后不该拿的别拿!”孙永赶紧圆场:“是是,一切听您。叫我们往东,绝不往西。不过还得请您说说这案子。”
高领卫懒得开口,直接由他亲信来说, “二位可知道最近凝脂楼的花魁莫名失踪?”
孙周二人略感无语,从未进过烟花之地的他们,直说不知道。
亲信道:“五日前花魁毓秀失踪,凝脂楼报了官,至今没有结果。而后她们又选出新一任花魁流珠,就在前两日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晚上失踪,第二天被发现不见的。”
孙永道:“不会是和哪个伙夫逃跑了吧?”
亲信笑道:“哪里有这么容易,你是话本看多了吧。几年前就有一个姑娘逃跑,后来被人抓了回来,活生生地剥脸皮子。此后就再没姑娘敢这样了,何况是花魁?锦衣玉食,而且不出多少年碰到世家子弟赎身就可以离开了。况且官府的人搜查了她们屋子,并没有东西丢失,账目上的银钱也未曾提走。”
孙永问道:“她们两人有什么仇家?不过两位花魁失踪相差几日,凝脂楼肯定加强了巡视。这么说来应该是凝脂楼摊上了一个不得了的仇家。”
亲信不可置否,却又摇摇头道:“起初官府的人也这么认为,但凝脂楼还是有点来头,旁人巴结还来不及,更别说招惹了。屋子里也没有发现什么打斗的痕迹。”
周椿挑了挑眉,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他在房中踱步许久,高领卫看着他晃来晃去都有些不耐烦。周椿忽然问道:“她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暂时离开,却遭遇了不测?”
高领卫一脸戏谑地看着他,“深更半夜的,离开?她有什么能耐?她们当上花魁后可都要去恭王府上唱曲舞乐,现在人不见了,我们反倒成了给恭王府出气的!啧,三日之内不破这案子,你们都得玩完!”
说罢,他将腿一放,拍拍屁股走人了。亲信也跟着走了。
高领卫口中的恭王,便是当今皇上的异母弟弟司承启。此人表面上风雅得体,私底下到处沾花惹草,撩拨有姿色的小娘子。凝脂楼的林妈妈也是看中了这条财路,就把每一任花魁送到恭王府上,服侍恭王一阵子。
周椿的指节敲打着扶手,沉闷的哒哒声回荡在房中。
孙永道:“你的推测倒也是个新的方向,不过我们还需要找些证据。”周椿点点头:“她们偏偏在恭王府这个节骨眼上失踪,看来我们还得去那查查,不过就怕他们不赏我们面子。昌琳兄,还得请你出马了。我先去凝脂楼那边看看。”
孙永见周椿要走,连忙在后边拽着他,两人差点挤成一团。孙永笑道:“好说好说。好兄弟,这么紧张做什么?那高领卫还没发话呢,我们先去岂不是目中无人。同我去吃杯茶,想谈公事也随你。”
周椿道:“好吧,但我这瘪荷包不许我装阔爷啊。”
孙永哈哈笑道:“好好好,今儿我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