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弦摇头笑了笑,说:“难怪你们找不到问题所在。”
他说着捏了捏莫子逸鼻尖儿,又偏头在莫子逸耳后舔了一口,小声儿道:“你没看好我的东西,教别人咬去了,还要让我替你查不对,就没点儿甜头给我的?”
莫子逸闪了闪,别过头红着脸吻上安弦唇瓣,忍着痛将舌尖儿送进他口里,笨拙讨好的舔了舔他舌尖。
安弦几乎要笑出声儿来。
他搂着莫子逸轻轻含着吮了一会儿,怕触了他舌上伤口,只翘着舌尖挠了挠他舌底,又啄吻了几下才轻声道:“你们就没想过,问题可能出在那壶上?”
“壶?”莫子逸抵着他唇瓣细细碎碎的喘,定一定神才道,“我每次用之前都净水烫洗过,怎么会有问题?”
“若是之前的细白瓷自然不会有事,”安弦见他眉眼间漫上倦色,便搂着他往下滑一滑,令他枕在自己肩窝之中才继续说道,“先前你房中置办的均是细白瓷的物件儿,又不开片,质地细密薄润,不吃茶意亦吃不进别的东西,即便是涂了什么在上边,你烫洗过也就都洗净了。”
“所以才被砸碎了?”莫子逸将鼻尖凑在他颈窝,只觉安弦身上气息丝丝缕缕将自己绕在里边,说不出的安心。
“嗯,砸碎了看你换什么,若依旧是细白瓷,只怕还是留不住的,”安弦想起昨夜所见,依旧有些后怕,将怀里人又拢了拢才慢慢说,“偏你换了村人胡乱烧出来的粗陶,这东西烧制粗糙,看似光滑却隐了无数蜂窝细孔在内,轻易便能浸进了东西进去,这药……便是这般下给你的。”
莫子逸此时已经有些困,他昨夜压着药性尽力奔逃半宿,耗尽力气又被药性逼着同安弦欢好,几乎将自己榨净了,这会儿心神松懈兼之被软衾柔,又有着安弦气息环绕在侧,就说什么也熬不住,倦怠裹着困意翻翻滚滚的涌上来,一波一波的催着他睡。
却还偏要撑着精神听安弦说,只打呵欠打的两眼泪光闪闪。
安弦见他这样就忍不住好笑,让他睡醒了再听他又不肯,没得法,只得捡着紧要处给他说的通透,才算是让莫子逸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睡了。
这事儿说穿了便无半点蹊跷,无非是有人每一日都偷了莫子逸一套粗陶用具拿去用药水浸着,浸过了一天一宿,便悄悄儿的洗净晾干了给他送回来,然后再换一套去浸,莫子逸平日里只管将不用的杯壶都收在柜中,没事亦不会去看,就这么教人钻了空子,偷天换日的竟然将他所有的杯壶都反反复复的用药浸了个遍。
那粗陶吃饱了药水,再用热水一浸便会将吃进去的药缓缓释在水里,莫子逸每一日饮下去的都是浸了药的茶水,初时药量微小无法察觉,可这日积月累之后,就终于到了承不住的地步,便有了昨夜的祸事。
安弦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晚了些儿,落了莫子逸一身的伤,不然总该还是比现下好些的。
眼下莫子逸睡熟了,安弦才敢放肆的把心疼摆在脸上,他轻手轻脚解了莫子逸衣襟,将他身上绷带一处处散开,贴着伤的地方都用淡盐水一点点润开了慢慢揭下来,重新洗过伤处,将伤药敷好,换过新的纱布绷带包扎妥当,然后起身去给莫子逸收拾东西。
他方起身离开,莫子逸便空抓了两下,不快的咕哝了些什么,眼皮颤动竟是要醒了。
安弦忙脱了外袍送在莫子逸怀里,莫子逸抓着他衣服,整个人蜷起来卷着那黑衣逐渐又睡得安稳,安弦俯身轻轻吻他眉眼,低声道:“你若是时时刻刻都离不开我,我便安心了。”
莫子逸这一觉睡得安稳,有紫色藤萝花瓣携着清雅香气慢慢浸透了他梦境,繁花散处,是明山秀水环绕之中的一个宁静小村,村人怡然自得行于阡陌之中,水波清透,禾苗碧翠,偶有鱼影在禾田青翠细叶之下一闪即没,麻鸭成群在水中悠然而过,杂着许多绒球儿一般圆滚滚的鸭雏,鸭鸭鸭鸭的叫成一片,远处尚有鸡鸣犬吠隐隐相闻,桃源一般。
莫子逸恍如一个看客从旁观看,又像是身在其景步步前行,只觉这宁静小村里,连风都是温婉柔顺的,带着清洌洌的花香气。
村间皆是用细黄土铺过的路,干燥柔软的黄土踩在脚下便顺着脚趾缝儿嵌上来,弄得人脚丫儿里痒,莫子逸许久不曾赤着脚在细软干土上走过,一时有些不适,便翘起脚来想将土末儿抖了,谁知脚抬起来才看见,自己生着的,竟然是一只环着红绳银铃的胖丫儿,脚趾豆儿圆滚滚,小小颗,嫩生生白胖胖的列在一只肥软白皙的脚掌前端,看着顶多不过是个三岁小儿的脚丫。
莫子逸愣怔了半天,伸手去背后,一把摸了个空,然后才见自己手掌肥短,手背上都胖出了窝儿来,藕似的手臂腿脚都软嫩的掐出水,平白变作了个刚能自如走跑的娃娃。
他一忽儿觉着自己是从这娃娃眼中看出去,一应物件儿都异常的高大,地面离得却近,村人见到他便笑着唤他“安哥儿”,更有妇人会弯下腰笑眯眯在他口里塞一颗糖,农家制的麦糖,不甚精致,却顶甜的,从嘴里一直软软的甜进了心。
一忽儿又像是魂灵出窍一般,只从高处冷冷看着这一切,像是看一盘掌中景,看那娃娃迈动着短腿儿赤着小脚在路上走,手心儿里攥着颗村妇多给的麦糖,津津的化出了满手心黏黏的糖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