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总也走了二十多年的路，不至于就一直记不住。”莫子逸垫了两下脚，叹口气道，“这一世修的差，总还是弱了些。”

安弦“噗”的笑出声，把他抄起来抱在椅子上坐着，弯下腰用额头抵住他前额，道：“我的仙君大人，你是真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手吗？这还叫弱的话，不若我出去拉着唐初柳和唐初阳一并跳了河不要活了吧。”

“胡说！”莫子逸一指按住安弦的嘴，微微皱着眉道，“不可妄言生死。”

“好好好，不说不说，我陪着你活个百岁千岁，一块儿做两个老而不死的老怪物。”安弦笑眯了眼，就势在他指尖上吻了吻。

“活不到的，”莫子逸捏着他下巴把他拉下来亲了一口，“我为了寻你，妄入轮回，每活一世都是向天偷寿，世世早夭……这一世，活不过三十岁。”

安弦听在耳里只觉得心口一惊，然后就刀绞一样的疼，他抓着莫子逸手指按在唇上，再开口连声音都有些抖，他道：“就没什么办法？我……我能活多久？不然把我的寿数分给你。”

莫子逸几乎是怜爱的看着他，轻轻挣脱自己被抓握的手指，沿着安弦脸侧轻轻抚了抚，轻声道：“你寿不过两年了，这居处，我们注定住不久，难为你费了这一番心思。”

他醒来头一次细看安弦魂魄，仙家的眼力不知强过白术多少倍，一眼便看出安弦寿数将尽，魂魄已经徘徊在分崩离析的边缘，却说不上是心疼还是心安。

他这一世的寿命将尽，本来就在担心若是自己离魂而去，留下安弦一个人要怎么办，而眼下见到安弦破破碎碎拼拼凑凑的魂魄，才赫然发现两人寿数竟然相差无几，于是多少又有些庆幸，但……总还是舍不得见他殒命。

“告诉我，你为什么缺了一片残魂？”他伸手去顺安弦发丝，万花谷弟子习惯散发，谷里水土又养人，于是连带养的他们人人都是一头顺滑如水的黑亮发丝，顺着肩头披散下去的时候，恍然如瀑。

拼成安弦魂魄的碎魂残魄少了极小一片，却不是看不出，但总是蹊跷的，他魂魄尚不到崩散的时候，没道理无缘无故就没了一点儿。

安弦转了转眼珠刚要张嘴，就见他家道长垂下眼伸手压住他唇瓣，嘴角边若有若无的勾起来一丝笑，慢悠悠的道：“想好了再说，别再把我当以前那个道人糊弄。”

安弦噎了噎，含着莫子逸指尖吮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道：“取出来炼药了。”

不知为什么，那些已经绕到嘴边儿的马虎说辞忽然就全都不敢吐出半分，只觉得莫子逸这一双眼像是把他里外都看了个通透，半点儿都藏不住东西。

“这一瓶？”莫子逸像是想了一下，才从袖里摸出一个瓶儿，冲着安弦晃了晃，“这药……不是凡人炼得出来的，是白术？”

安弦忐忑着点了点头。

“取你魂魄炼药的也是他？”轻软柔缓的语气里愣是让安弦听出了几分杀意，他张着嘴磕了一下牙，瞬间就冒了一身的冷汗，慌忙一把抓住莫子逸的手道：

“子逸你听我说，这事儿不干白师兄的事，是我逼着他取魂炼药的。”

“怎么就不干他事？”莫子逸冷笑一声道，“魂炼之术向来不落凡人，他若不说，你怎么可能知道世间尚有取魂炼药这一说？而且除了他，又有谁能从我仙魂收束之下，硬撕出你一片残魂？”

安弦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头一次被莫子逸堵到无话可说，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着莫子逸去寻白术的麻烦，只得张手抱住莫子逸双腿耍起赖来。

“我不管，总之这事儿都是我逼着他做的，你不能去找白师兄的麻烦，”安弦将脸埋在莫子逸腿上，闷声道，“取我的魂魄给你炼药我乐意，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逼着他取我的魂。”

莫子逸垂着眼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叹了口气道：“你不疼吗？”

生裂魂魄的滋味儿他知道，当年弦意在他面前被天雷将妖魂片片劈碎的时候，他情急之下撕裂了自己仙魂裹住弦意才算是从天雷里保下了他的一缕残魂，而他也因为熬不住魂魄被生生撕去的痛楚而痛苦痉挛到无力离魂，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仙魂裹着弦意那一点残魂流星一样的坠入了地府。

等到他熬过剧痛能够动转的时候，便直接离魂而出追下了地府，却再也找不到那裹着他仙魂的魂魄，他在地府中苦寻无果之后，就只能把最后一点希望投在了轮回里，然后便是世世轮回的在人间流转了三百年，终于在这一世找回了他的花妖。

安弦伏在莫子逸膝上闷了许久，才深吸了口气，小声道：“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