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逸一夜未归,安弦苦等到了心焦,天色方一透亮便急吼吼的出去找,推开门正见莫子逸失魂落魄从院外进来,慌忙上去一把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一挨近了只觉这人被夜露打的浑身冰凉,又忙着展了外袍把莫子逸裹了,用体温暖着他往屋里走。
莫子逸漫无目的的在外晃了一夜,此时又困又冷,挨着些暖意就往安弦怀里蹭,脑子里混浆浆的跟着安弦回了房,直到被安弦裹着被子搂在怀中暖了好一会儿才略略醒过些劲儿来,动一下身子紧紧抱着他闷进他颈窝里。
安弦把莫子逸冰凉的脚丫掩在自己腿间,觉得这冷意刺的他心尖儿疼,不自觉的就把心法换成了离经易道,将手贴在莫子逸后心把柔暖的内力送进去给他暖身。
怎么就冻成了这个样子,莫不是整一宿都在外边儿?
安弦紧紧皱着眉,用嘴唇轻轻挨着莫子逸冰凉的鬓角耳边,小小声的呢喃道:“子逸,我错了,我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你要救人,我就同你去救,行吗?”
莫子逸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声音道:“那你同我回浩气么?”
安弦低低叹一口气,恳求一样的轻声说:“我在恶人,也能同你一起救助百姓啊。”
莫子逸没再说话,只是往他怀里又偎了偎,像是要把自己嵌进安弦身子里一样。
他怀中抱着整个巴陵郡苦难的根源,却不知该不该用他去换了这一郡百姓的安宁和祥和。
“师兄,一个安弦和巴陵一郡的百姓,到底孰轻孰重?”
“盟主和军师,从未想过对安师兄不利。”
“不若我们略略用些强,将他带去军师面前?”
“师兄你想想这巴陵郡的百姓!”
吕听竹恳切的声音和面容彷如入了魔一样在他耳边眼前不停的晃,反反复复无止无休。
莫子逸忽然哽咽出声,我……竟然连一个初入浩气盟的人都不如。
为着一己私利,看着百姓流离失所而毫无作为,真是愧对仙君之位,愧对“武林天骄”这尊号,愧对我浩气盟的朗朗青天和浩然正气。
可是……又怎么能舍得把安弦推出去,万一……万一……
他禁不起这个万一。
他已经连续失去过他几次,这一次,他苦寻了三百年才将人重新寻回怀中,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是连心都要跟着撕得粉碎。
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让这个人再离开他视线。
我该怎么办?
我该拿你怎么办。
莫子逸一夜未睡,此时困倦的不行,却又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脑髓里像是有根烧红的钢针在搅,在捣,疼的眼前都要发黑,然后又自虐般的不停去想吕听竹说的话,最后便只剩了那一句“一个安弦和巴陵一郡的百姓,到底孰轻孰重?”在脑子里宛如滚雷般反反复复的轰隆来去,震的他头痛胸闷,几欲呕吐,憋闷的就好像连呼吸都慢慢凝滞下来。
安弦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脸色,不停的用内力帮他梳理经脉,安抚内息,却明显觉出莫子逸内息愈来愈混乱,竟然像是要有了走火入魔的趋势!
“子逸?子逸!你看着我,看着我,你在想什么?”他慌着捧起莫子逸的脸,逼着他看着自己,一边轻拍莫子逸脸颊一边大声喝问,眼看着那一双清明瞳仁渐渐失神,安弦急的几乎要把心都揪出来。
几根银针迅速没入莫子逸体内,安弦鼻尖冒汗的紧盯着莫子逸双眼,手里慢慢捻转着银针,一声一声的轻轻唤着他名字,他在莫子逸舌底压了安神定志的药丸,却不知道这药效到底来不来得及,离经易道的内力更是一刻都不敢停的在莫子逸体内沿着经脉游走,拼了命的安抚他越来越紊乱的内息。
在人类完全察觉不到的情况下,藤萝的花香气忽然不可遏制的浓烈起来,丝丝缕缕绕在莫子逸身边,一点点从混沌里勾醒了他已经一片混乱的仙魂。
像是在深黑的水底突然漏下了一丝光,莫子逸几乎是本能的循着那一缕藤萝香气跟了过去,清冽的藤萝香慢慢渗进他四肢百骸,他猛然吸了口气,伸手抓住眼前脸色煞白的人的衣襟,蠕动嘴唇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安弦……”
“子逸,子逸,你认得出我了?”安弦颤着手捧起莫子逸脸颊,嘴唇抖颤的贴上他额头,“你吓死我了。”
莫子逸揪着他衣襟,缓缓吐着气,又深深将空气吸进胸腔,反复几次之后才算是勉强将胸口的憋闷感驱除干净,然后疲惫的靠进他怀里,伸手摸了摸安弦脸颊,问:“你怎么了?内力消耗的这么厉害。”
安弦亲亲他额角,一边从他身上起着针,一边柔声道:“我没事,你怎么突然就像是要走火入魔?昨儿你出去,出什么事了吗?”
莫子逸闻言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儿才摇摇头道:“没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