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逸,你会用我的命去换巴陵百姓的喜乐平安吗?
当然是不会的,但……人间事往往不如人意。
安弦在从背后挨了一记七星拱瑞的的时候,眼神从惊愕一瞬间变作了无奈,然后是释然,如果可以,他很想转回身给莫子逸一个安慰的眼神,他不用看都知道,现在他家白鹤肯定浑身都是纠结和愧疚,想想都觉得心疼。
莫子逸就那么愣愣的站在那看着那几个人上去一把扯去安弦覆面的纱巾,然后制住他穴道,将人五花大绑,直到安弦被推搡着离开,他都没敢近前去再看安弦一眼。
他怕他看见安弦的一瞬间,会被他眼中的怨恨刺到心魂俱丧。
可……可……那是巴陵一郡的百姓啊,莫子逸紧紧攥着手里长剑,他方才就是用这把剑,在安弦前招方老,后招未继的时候,一式七星拱瑞阻了他内息,令他不能动转,然后……束手就擒。
他的安弦,他的安弦……军师一定不会为难他,一定不会。
莫子逸心绪纷乱,两脚像钉在地上一样动也不能动。
然后茫然的看着吕听竹绕在他面前,对他深深一揖,道:“师兄高义。”
每一个字都化成尖锐钢针刺进他心头。
就连吕听竹诚挚的语气听起来都无比的讽刺。
“我,我去看看他。”莫子逸忽然醒过神来,拔腿便走。
“师兄且慢。”吕听竹忽然伸出瑶琴拦住了他。
“你敢拦我?”莫子逸忽然红了眼,我已经把他交给了你们,现在你竟然还要拦我?
“不敢,但请师兄听我一言,”吕听竹恳切的望着他,瑶琴挡在莫子逸剑尖前边,一动不动,“我,我只是想,安师兄他只怕此时尚对师兄心存怨愤,此时见到师兄,怕是不美,不若……不若师兄略等一二个时辰,待安师兄心情平静些,再行相见。”
莫子逸心里忽然就“咯噔”一下,是啊……他刚刚暗算了安弦。
吕听竹见他神色松动,便更加恳切的对他道:“小弟愿代师兄好生照拂安师兄,也顺便劝解一下安师兄,让他知晓师兄用心良苦,想来安师兄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自然不会再对师兄心有怨恨。”
莫子逸迟疑良久,才僵硬的点了点头,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瞪着安弦被人带走的方向,然后忽然轻声说了一句:“他恨我了吧。”
吕听竹刚要回答,就猛然发觉莫子逸这句话并不是在问他,而是一句心灰意冷一样的自语。
“你……记住你说的话,莫要让人欺了他。”莫子逸忽然抬眼看定了吕听竹,一字一句的说完,转身一个梯云纵便投进了林木深处。
“莫要让人欺了他?”吕听竹玩味的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淡淡一笑,转身便向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于是那一天晚上,唐初柳和唐初阳既没有等到安弦回来,也没等到莫子逸回来。
两人在小院里静静候过了子时,然后双双连夜离开了这个已经住了很久,让人无限眷恋的地方。
当莫子逸再一次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浑身冰冷失魂落魄的推开院子门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满院静寂,再也没有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急匆匆迎上来,将他温柔的裹进衣襟暖着。
他握着院门的竹栅怔怔的往那扇紧闭的房门口看了许久,终于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痛哭失声,他找不到安弦了……他又一次,把他的花妖弄丢了。
押送安弦的所有浩气,全都在半路上死于非命,当莫子逸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只是一地横陈的尸体,而安弦,踪迹全无。
他发了疯一样的把所有尸身都翻检过了一遍,然后一直在巴陵郡疯找到了天色初白,处处都没有安弦的踪影,最后他抱着一丝微薄的希望赶回了这一方小院,期盼着安弦已经自行逃脱并回来了这里等他。
他甚至都打算好了,再见到安弦的时候,他一定,什么都不要了,什么浩气盟,什么巴陵百姓,能换回他的安弦他什么都不要了。
然后一切的一切,在他推开院门面对满院子的寂静的时候,都化成了空想。
莫子逸终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的安弦,被他亲手弄丢了。
——“若有朝一日,他害你身入囹圄,被人百般拷打折辱,尝尽万般苦楚,你也依旧愿意将性命交与他?”——
原来……真的……是我害了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