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候,西湖边的柳树叶子都掉光了,只剩柳枝还陪着寒风在岸边起伏着。今天贺知书的课程算是补完了,蒋文旭骑着自行车来接他下课,今天是周末,带着贺知书围着岸边绕了几圈后,贺知书常坐的那把长椅才被空了下来。
关于贺知书的一切,蒋文旭总是记得那么清楚,但后来也总是忽视得那么自然而然。
“蒋文旭,下次你骑车骑慢点儿行吗!你在前面都感受不到的吗?这风都快把我五官刮移位啦!”贺知书坐在了椅子上,冰凉的椅面激得他又是一哆嗦。
早年在北京的时候,蒋文旭和贺知书在冬季还在户外工作也是常有的事,北方的冬天可比南方冷得太多了,工作间隙他和贺知书依偎取暖,每次都是蒋文旭用衣服把贺知书裹在怀里。
当然,现在的蒋文旭是不能逾矩去抱贺知书的,不然贺知书会把他当做疯子的,于是蒋文旭往贺知书那边挪了挪,抬手就揉着贺知书的脸颊。
说好不逾矩的——
“我好好看看,嗯,好像鼻子歪了。”
“嘶——你鼻子才歪了,手放下,好冰啊!”
“嘻嘻,好吧。”蒋文旭将手放了下来,还顺便给贺知书拢了下围巾。“小书,你看山那边是什么啊?”蒋文旭指着远处岸边的山。
“小朋友,山的那边还是山,不是海哦。”贺知书顺着蒋文旭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他又仔细地看了一下。“顶多还有个雷峰塔。”
蒋文旭望着对岸沉默了,他静静地看,目光仿佛越过了高山、涉过了河水直达那寒风肆虐的北方。贺知书侧头看他,发现他一脸凝重的样子,正打算开口,蒋文旭又说话了。
“小书,你以后想待在哪儿啊?”
“啊?!哦,就待在杭州啊。”贺知书顺口一答,他从小就未曾离开过家,自然想到以后也会留在杭州。“那你呢?”
贺知书等着蒋文旭的回答,发现蒋文旭又沉默了。
“你呢?你说吧,说不定我也想去那儿呢!”贺知书用肩膀蹭了下蒋文旭。
“……嗯,我也想想待在这儿,挺好的。”蒋文旭已经收回了目光,笑着看着贺知书。“杭州多好啊。”
“啊……”贺知书以为蒋文旭要说其他地方呢,还暗搓搓地期待了一下。
“风景也好,人也好。”
“……”这回轮到贺知书不说话了。
人也好…人也好……蒋文旭在说我吗?贺知书,想什么呢!冷静!
贺知书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脸颊和耳尖已经被冻得红红的,所以看不出来他其实是害羞了。他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四周,一会儿看着湖中的石塔,一会儿盯着岸边的柳树。
柳树?对了!
“是啊,风景是好,不过柳树叶子都掉光了,春天来风景会更好。”贺知书移开了话题。
“那么春天还来。”
“啊——哦,好的。”
“我给你带荷花酥。”
“……”
翻旧账可还行!
合适的骨髓还没找到。尽管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到今天,离贺知书患病已经过去近三个月,还是没找到了。贺知书还算稳定的时候,蒋文旭都会带着贺知书回家住,蒋文旭知道贺知书不喜欢待在医院里,没事儿就爱望着窗外,仿佛在找到自己的家。
“蒋哥,这猫儿是不是长大了?”贺知书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一手摸着猫儿,一手拿着叉子吃着苹果。
蒋文旭围着围裙正在拖地,他俩在家的时候,蒋文旭总是抢着做家务,阿姨基本帮不上什么忙,除了做饭的时候——
“贺!知!书!”蒋文旭抬头望见贺知书还吃着东西呢,就摸着猫儿,立马扔掉手中的拖把,大步向贺知书走去。
一脸“我生气了”的凶样子,但是系着围裙的蒋文旭看起来并不吓人。
“怎…怎么了。”贺知书虽然知道蒋文旭不会对他怎么样,但还是忍不住往沙发里面躲了躲。
猫儿也被蒋文旭给吓跑了,喵地一声就无影踪了,贺知书望着猫儿离去的方向,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
“蒋…蒋哥。”
蒋文旭不说话,一把抱起了贺知带到洗手间后,就把他放了下来,从身后拢着贺知书的手,打开了水,试了下水温就给贺知书洗上了手。
“脏不脏?脏不脏啊!”蒋文旭拿过旁边架子上的香皂,细细地给贺知书抹着。“我上次是不是说过,摸了猫儿要洗手,你还边吃东西边摸它。越来越不听话了!”
“小猫儿不脏,你昨天还给它们洗了澡的……”
“那也不行!”
虽然蒋文旭的语调听起来凶得不得了,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贺知书看着镜子里气呼呼的蒋文旭,也学着他生气的样子,正在低头给贺知书洗手的蒋文旭当然完美地错过了这一幕。
贺知书被自己逗笑了,也低头给蒋文旭洗起手来。
“我知道错了,蒋老师原谅我吧!”
“原谅你了,下次不许了。”蒋文旭抓住了贺知书乱动的手,给他冲干净了手上的泡沫。
“下次不敢啦!”贺知书伸手拿了毛巾给两人擦手,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终于停了。
“蒋哥蒋哥,雨停了,我想出去看看!”
杭州连着几天都下着小雨或是小雪,每次贺知书提到出去逛逛的时候,蒋文旭就故技重施。贺知书无法只得窝在蒋文旭的怀里,看着落地窗外飘飘洒洒的雨点和雪花。关键是贺知书还不能有一丝不悦的情绪,要不然蒋文旭就会……
——小书,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啊?!没没没有!我最喜欢和你待在一块儿了!
——那我跟你说话你都心不在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