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喜宝醒了呀。”

眼前的人笑眯眯的，让席艾从开始认识到，这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境。去世多年的外婆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抱着仍旧小小的他，无论再怎么真实，都让人忍不住清醒。

“喜宝要吃西瓜么，”外婆放下手中的蒲叶扇，拿起旁边切好的西瓜递给他“你阿公刚在村口买的，沙瓤解渴。”

席艾接过西瓜，却不吃，只是拿着，扭头打量起周围来。这似乎是自己小时候放暑假时很寻常的一个下午，外婆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子下铺了张凉席哄自己睡午觉，茂密的葡萄藤和旁边高大的椿树遮住了毒辣的太阳撒下一片阴凉。

“喜宝怎么不吃啊，是不好吃么？”外婆慢慢地给他打着扇子“还是给你放井里冰冰？凉的吃多了不好，要闹肚子的。”

“外婆，你是想我了麽？”席艾呆愣愣地看着她，心里突然有点委屈。

“你这话说的，外婆有不想你么，不想你就不能来看你了么。”

外婆佯怒，拿扇子轻轻敲了敲席艾的头。

“可是你之前那么久没来看我，从那以后我连一次都没梦见过你，我都以为……”超级委屈。

外婆叹了口气，怜爱地看着他道：“今时不比当日，喜宝，他终于找到你了，从此外婆可能也就护不住你了，以后的日子凶险万分，你自己要多当心，他既是你的缘分也是你的劫……”

“外婆？”

席艾面上茫然，但是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眼前的画面开始逐渐模糊，自己的意识似乎也在逐渐被抽离。

“你不能走，”席艾下意识紧紧抓住外婆的手“你得把话说清楚!外婆！”

然而下一秒还是醒了。车停了。

“小席？你没事吧，”老何面色担忧“我们到服务区了，别睡了，起来出去透透气吧。”

“我没事，老师先去吧。”席艾挣扎着摸了下脸，湿漉漉的。

哭得有点没出息呢，席艾迷迷糊糊地想着，然后就又沉浸在瞌睡虫地召唤里了。

席艾打小没爹没娘，听村里人说他是被在田里干农活时的外婆发现的。外婆没有子女缘，跟外公结婚那么久都没有小孩，所以平生最恨那些生了孩子却不好好教养的。于是，原本无依无靠的席艾有了疼他的家人。席艾也没辜负他们，学习一等一得好，他就是别的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人总有悲欢离合。席艾在县里上高中时老夫妻俩相继离世，他那时候正忙着高考，村里人害怕影响他考试，所以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外公外婆就被匆匆下葬了。考试回来的席艾兴冲冲地扑进家门，原本热热闹闹的那个家却已经不在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梦见过外公外婆了。

再睁眼时已是正午。车子也已经下了高速。

“对不起，老师，我们是不是快到了？”席艾揉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你终于醒了，再喊不醒你我就要直接掉头带你去医院了，”老何松了口气“梦见谁了，满脸泪。”

“梦见外婆了。”

“想家了？那为什么今年不回去？”

席艾笑了笑，找了个听起来有点蹩脚的借口：“我又没有车，坑坑胆子小，总不能让它跟我一起遭罪挤春运，寄养在宠物店一两天还好，时间长了又要担心它过的好不好了。”

老何看破不说破，换了个话题：“马上就要到了，你也看看外面清醒清醒。”

然而这马上，又马上了一个多小时。

老何的车越走越偏，两人下了高速从水泥路一直走到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周围荒无人烟要不是导航还一直响着，席艾差点以为走错了路。中间还停车拿传单上的地图对着导航仔细研究了半天，席艾本来想手机定位一下的，结果发现信号不太好，网断断续续的，于是自暴自弃地又走了十几分钟。老何突然喊起来：

“我看到了！你看那个山！上面有房子！”

“啊？”

“就在前面，我再往前开一点，看见了么？那棵树后面还有屋檐。”

“哎，看到了，怎么藏得这么隐蔽啊。”席艾有点哭笑不得。

那个村子竟然在一个小树林里，要不是老何眼尖，他俩又要开车在外面转几圈了。老何把手机摸给席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