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的手中紧紧攥着那个白瓷瓶,她不敢太用力,生怕攥破了瓶子糟蹋了里面的药。
情绪过激……操劳过度……
自己穷追猛打的那些日子是在要她的命吗?
自己有什么脸说喜欢她?
陈太医走后,陆初踉跄的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公主府,姜晚听完陈太医的回复,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陆初……让本宫很惊讶啊……不过,她对美仁倒是孝顺。”
秀鸢低头问道:“公主要亲自去看望韩姑娘吗?”
姜晚摇头:“不了,陆大人既然说了不敢承本宫的情,本宫也没必要上赶着了,只是……”姜晚看向秀鸢,一脸莫名:“陆初是把美仁当成她自己的了?”
秀鸢也是莫名的,随意猜测着:“额……大概是因为陆大人在韩姑娘身边长大的吧。”
姜晚:“哦。”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等到施瑢买了糕点回陆府,陆初已经将血雨猩红的情绪谨慎的藏好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拿出白瓷药瓶,对施瑢道:“刚才陈太医来过了,要给美仁诊治,我想着计划便打发了他,不过他给了我这个药瓶,说是对剑伤有好处,我不懂药,你看看吧。”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主动说出来了,把事实缝缝补补,小心的不愿再伤到韩玥。
施瑢眼神微变,几乎是一把从陆初手中将药抢了过来,又觉自己的动作过于激动,忙掩饰道:“竟有这么好的药?让小人瞧瞧。”
“是啊,我也很是怀疑,你瞧着这药靠谱吗?”
施瑢打开药瓶,装模作样的闻了闻,是熟悉的药味,她点头:“嗯,是对外伤有奇效的好药,这陈太医也算有心了,不过姑娘现在用不着,小人先替姑娘收起来,日后陈太医若是问起来一二,姑娘也好回复。”
两个演戏的好手面对面的临场发挥,唯恐对方看出一丝破绽。
陆初借口御史台还有事没处理,坐上马车就离开了陆府,施瑢把刚买的点心放了几包在她马车上,道:“姑娘说啦,小主人最近瘦了些许,那些朝政没甚要紧的,自个儿的身子才最重要,要小主人累了就歇一歇,吃几口点心,别太实诚。”
这分明是教她偷懒的话。陆初想笑,笑意还未成型,嘴角就落了下来,眼眶潮水涌动。
马车轻缓的动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点心包,香甜的味道钻入鼻中,她将一块点心攥在了掌心,似抽光了全身力气般靠在座位上,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拳头猛捶了几下身下的座位,悲伤与愤恨如同两把锋利的宝剑,刺入了她的心。
她恨自己,恨自己不够强大,保护不了美仁;也恨自己对美仁的过往一无所知;甚至……恨自己喜欢上了美仁……
车夫听到马车里的动静,忙问:“大人,您怎么了?”
回应他的,只有更加隐忍的低泣。
点心在陆初手中已经攥碎了,她红着眼睛瞪着前方,面色如厉鬼般凶神恶煞,疯了般絮絮叨叨:“去他娘的!我就是要喜欢她!本大人就是要喜欢她!就是非她不娶!我能照顾好她!我现在是左司谏,难道招不来天下神医吗?!要是不行,我难道还不升官了吗?!去他娘的去他娘的!!!”
手里的糕点已经被她攥碎了,陆初也不管,扬手将碎了的糕点塞入口中,另一只手的手背不断的擦着掉下来的眼泪,塞满糕点的嘴里见缝插针的骂着“去他娘的”。
这是她第一次骂人,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一句,可拥堵的胸口舒畅了许多。
边哭边吃东西的后果就是一整个下午御史台都在回荡着陆初的打嗝声。
岳平看着陆初跟兔子似的眼睛,再想想韩震的事,对陆初生了几分怜爱,以长辈的姿态走到陆初身旁,肃声问:“去你父亲坟前祭奠了?”
陆初:“?……!”
忘了。
虽然仇人还未死,但大仇好歹是报了一半了,这等大事该去父母坟前告祭的……
岳平一见陆初这个模样,就知道自己又猜错了,眼珠子都要气的瞪出来了,陆初怂道:“这便去了……”撒腿就溜了。
说实话,自从来了京城后,她也只拜过牌位,并未去父母坟前真正的祭拜过。
陆初吩咐人买上祭拜的用品,去了将军墓。
她跪在墓前,深深的忏悔:“父亲母亲,孩儿来晚了,让父亲母亲担心了,先前大仇未报,孩儿没脸来,如今在美仁的谋算下,将韩震送入了大理寺……”她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宣泄口:“……父亲母亲,孩儿与美仁在一起了,对,就是你们两个人的那种在一起,孩儿心悦美仁,心悦到必须生同衾死同穴,若你们二老生气,只管怪在孩儿身上便是,美仁她过的太苦了,孩儿想让她往后都过得痛快些……”
香案上的香烧完了,香灰被风吹散,陆初又点上三炷继续说,一会哭一会笑,直到烧过三波香,她才口干舌燥的停下:“……父亲母亲,天色不早了,孩儿该回去了,不然美仁要着急的,”她刚要走,又忽然想起什么,道:“若是父亲母亲不愿孩儿与美仁在一起也别真的来惩罚孩儿,孩儿胆小……”
说完后,磕了三个头,离开了将军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