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玥是晌午时醒的，一睁眼就对上了两双四只眼睛，一上一下齐齐的看着自己，差点没吓的又昏过去。

“……咳……你们……”韩玥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水！水！”窦怀青激动的连凳子都踢倒了，手忙脚乱的去桌子上端水。

茶杯端过来，韩玥抬着身子连喝三杯才勉强说出话来：“……我怎么了？”

“姨娘，你发烧了，”陆初用小手摸了摸韩玥的额头，已经不似之前的滚烫了，陆初的心放了下来。

被窦怀青扶着，韩玥艰难的坐起身来靠在床头上：“咳……你没去书苑么？”

“你还发着烧，我怎么能扔下你不管呢？”陆初说着小嘴一撇，上前抱住了韩玥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手臂上。

韩玥唇角舒展，抬手在陆初的后背上拍了拍：“吓到你了。”

窦怀青皱眉：“你怎么回事？突然就感染风寒了？昨天也没受凉吧……等等，你昨夜是不是起夜了？”

刚发完烧，韩玥浑身无力，病恹恹的，她点点头：“嗯。”

“起了一次夜就……感染了风寒？！”窦怀青摇头不敢置信，“你可真是……”她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这几天不是一直喝着补药呢吗？！娘的！这什么破地方！大夫也没有个好的！”

“你怪大夫做什么？”韩玥嗔她一眼，纤薄的身子靠在床头上歇着力。

“姨娘，你饿了么？锅里有温的白粥。”陆初仰着小脸问。

韩玥费力扯了一个笑意：“你煮的么？”

“不是……”陆初不好意思道：“是我让先生去买吧，一直搁在锅里温着的。”

“好孩子，端过来吧，我吃一些。”韩玥摸了摸陆初的脸，欣慰道。

“好！”陆初飞快的跑出去了。

陆初一出去，窦怀青就坐在了床边，她盯着韩玥，神情严肃：“美仁，你老实跟我说，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韩玥笑：“没事，只是小风寒。”

窦怀青知道韩玥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她点点头，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好，明日我就要回京城了，这个给你。”她将自己的护身玉佩递给韩玥。

这护身玉佩是窦夫人在窦怀青未出生时求给她的，窦怀青从小到大一直戴在身上，意义非凡。

如此贵重的礼物让韩玥挑了一下眉，诧异的笑：“怀青，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我不能违抗圣命留在这里，可我也不放心你，只盼着它能保佑着你，少受些灾苦……”窦怀青怕韩玥看出来什么，她又多此一举的补充道：“若是……若是你回了京城，再还给我便是……”

回京……时日也不会太远吧？

韩玥听到这句话后，将推辞的心压了下来，只是……韩玥受之有愧，窦怀青对她一腔真心，她却在算计着窦怀青。

从京城到云阳，韩玥算计着生，算计着死。她离开京城没有告诉窦怀青，就希望自己能对她至少还能保有一丝赤子之心，至少她们之间的友情不会掺杂那些龃龉的事，但是……

韩玥出神的望着手心里那块莹润的玉佩，它沉甸甸的重量似乎在嘲笑着她的自私。

怀青，对不起。

“怀青，”韩玥忽然开口。

“啊？”窦怀青刚送出自己的心意，这会正内心欢喜，冷不防被韩玥唤了一声，忙坐正身子应着：“怎、怎么了？”

“若是……”韩玥明明是在笑，却不及眼底，她的嘴角努力向上扬着，眼中盈着水光：“若是……有一天，你发现，其实我并不是个好人，并且还伤害了你，你还会……”

“韩美仁，”窦怀青打断了韩玥的话，定定的瞧着她，忽的笑起来，凑近韩玥，抬手在韩玥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又恨又爱道：“在你不告而别的时候，你在我心里就不是好人了，但不管你是什么人，你都是我的……都是我从小就要保护的人，知道么？”

她还是不敢将“我的人”说出口，她还是怕，怕说出口后，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陆初端着碗站在门口，歪头看着靠的极近的两人，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窦怀青在韩玥额头上弹了一下，韩玥微蹙了一下眉头，却轻抬起眼皮，眼中雾雨朦胧的看着窦怀青。眉峰微隆的韩玥，从侧面看那一下抬眼，陆初脑海里只有她背过的那首词“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韩玥的心并没有因为窦怀青的话而放下，她推开窦怀青刚要说什么，就瞥到了站在门口的陆初，忙唤陆初：“宛央，站在那里做什么？”

陆初依言抬脚往里走，想起后半段词，轻声喃喃：“欲问行人去那边……”走到床边，她端着香糯的白粥问韩玥：“姨娘，我喂你吧？”

“好啊。”韩玥笑了起来，低下头喝陆初给她喂的白粥。

陆初怔怔的望着她微敛的眉眼，在心里接上了下一句：……眉眼盈盈处……

因为身份的原因，第二日窦怀青走时是在驿站走的，韩玥没有去驿站送别，她对李常道：“你代我去送送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