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陆初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爹娘具在,身体康健;她要护着的姨娘也在身边;至交好友住的也不远;她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举人亦是唾手可得。
名,她不缺;利,她更不缺。
年少唯一的烦恼就是怎么跟她姨娘多亲近亲近。
可如今,她的姨娘被人抓走了;她被她娘告知她不是他们亲出;她离乡万里,甚至连名姓都不敢跟外人报上……
所有的一切,如黄粱一梦,都没了。
“我不相信!”陆初咬牙喊道,她说着不信,浑身却哆嗦了起来,像根在水中被激流乱打的蒲苇。
她手忙脚乱的去扶叶氏和陆典:“你们起来!爹娘,你们起来!我不信,你们快起来!”
施瑢淡淡道:“小主人,他们说的是真的。”
“你闭嘴!”陆初转头冲施瑢吼道,她劈着嗓子喊道:“我爹就是我爹,我娘就是我娘,等我把姨娘救回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她混着泪水的声音恶狠狠道:“谁都拆散不了!”
少年人,总是天真的以为只要把失去的人找回来就还能回到过去。
施瑢理解她的心情,微微低头道:“小人理解您的心情,但,我们都没有骗你。”
叶氏和陆典被陆初拉扯起来,叶氏对陆初道:“小主人……”
“娘!”陆初更大声的喊回去,双眼通红的颤声道:“您别这么叫,我是您的孩子啊……”
毕竟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叶氏心里也难受,她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劝道:“你不相信我,你不能不相信施瑢,她是你姨娘的人,她的话,就是你姨娘要说的话,你连你姨娘也不相信了吗?”
一提到韩玥,陆初的心又疼了起来,泪水从眼角滑落,小心翼翼问:“我姨娘……她,她是什么人?”
施瑢道:“姑娘是韩太尉的女儿。”
“韩太尉?”陆初猛然想起之前徐铁匠说的,她道:“是儿子救了暇瑜公主的那个韩太尉?”
施瑢惊讶的抬了下眉:“小主人还知道暇瑜公主?”
陆初道:“那日,他们带走姨娘时,说的是暇瑜公主吧?”
“是,姑娘从小在从雅皇后身边长大,暇瑜公主是从雅皇后……唯一……留下的孩子,姑娘自然是要护着她的。”施瑢说这话,是想让陆初知道,韩玥是因为有事要做不得已才离开她的,让陆初多理解一下韩玥。
但是陆初却想起了她之前同韩玥的一段对话,她问过韩玥会不会有一个孩子对于她来说比自己更重要。
韩玥的回答是没有。
她对自己说,自己是最特别的,是最重要的。
陆初的心中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这个说辞,她抠了抠手指,问道:“既然从雅皇后对姨娘有恩,那,那姨娘为何要,要来云阳教我?”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施瑢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依着韩玥跟她说的对陆初道:“因为您的……”她想说您的母亲,但是怕陆初还不能接受,便改口道:“……陆子若将军的夫人,章瑶夫人对姑娘也有恩,当年陆将军和陆夫人去世后,姑娘想着你一个孩子在离京城那么远的偏远之地,怕是会吃苦,就来了。”
她的确是为了自己来的。
清楚了这一点,陆初的心里好受了些。
她又问:“可是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
“那些人是韩太尉的人,他们是来带姑娘回去的,他们知道姑娘心系着你,只有杀了你,姑娘才不会心心念念着这里,姑娘为了保护你,所以设了那个局。”施瑢说完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理由,也是韩玥吩咐的,她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就算陆初心生怨恨,恨得也是她。也免去了陆初因怨恨去招惹韩太尉他们。
她宁愿陆初恨她,也不愿陆初有危险。
可是她小瞧了陆初对她的感情。
在陆初的心里,韩玥对自己的付出已经够多了,她从不欠自己什么。
叶氏道:“姑娘说,来年会试,她在京城等你。”
陆初俯下身子,把脸埋进双手中,呜呜的哭出了声。
瑾玉山庄确实很大,也很气派,马车刚在庄子外停下,就有几个仆人迎了上来在施瑢面前跪了下来:“见过施瑢姑娘。”
施瑢指着陆初介绍道:“这位是小主人,以后所有事都听小主人的。”
“见过小主人。”仆人们又冲着陆初磕头道。
陆初哭的眼前发黑,头脑发懵,带着浓浓的鼻音道:“起来吧。”
“谢小主人。”
“先去烧水,让小主人沐浴更衣,再去准备饭食。”施瑢道。
“是。”仆人们连忙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