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林间知了在吱呀吱呀叫着,田埂上田老汉在弓背劳作,他光着膀子,汗顺着脊梁蜿蜒流下,他插着腰擦了擦汗,脸上眉头虽然皱着但嘴角确是上扬的,应了白居易深刻描写农民劳作时心理的诗句,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田老汉有个白嫩的儿子,他老来得子,对儿子宠爱很,竟十五年间没让儿子在田间劳作过,田老汉是个糙汉子,妻子生下儿子后就因为难产去世了,他与儿子相依为命,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也算能填饱肚子,儿子,姓田,单名一个幸字,十五岁了,到了该上高中的年纪。
如果要上高中就必须得上镇上的高中,那是附近唯一的高中,田老汉傍晚劳作完后就坐在门槛上抽起了大烟,他在纠结考虑,儿子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从来没离开过家,上了高中能不能适应,会不会被人欺负,且不说这些,要让儿子离开自己去别的地方,他实在有些舍不得。
田幸看见父亲今天格外的沉默,就知道他又在考虑自己上高中的事了,他叹了口气摆好碗筷。
晚饭过后,田老汉主动拉着田幸散步,在田埂上,月光如湾潺潺流水铺在地上,星星像钻石镶在苍穹之上。
老汉说:“鸟儿总有一天要长大飞离了巢哦。”
田幸默不作声。
老汉知道自己儿子寡言冷淡的个性,就没有说太多,只是知道儿子不属于田间劳作的活儿。
儿子成绩优秀,他田老汉在这个破旮旯里神气的要命。几乎是个人聊起他儿子都说,你儿子是个才,准是大学生的料,日后要当官哩,你这糟老爹日后要到城里享清福咯。
他每听到这些笑的合不拢嘴,他的儿子必有出息。
八月是农作物生长的好季节,九月送爽,也是农作物吸收养分的黄金季节,他的儿子八月底就要走了,他亲自送儿子到车站,绿色铁皮车进站,他笑着挥挥手将儿子送走。
田幸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他也很舍不得他爹,第一次离开家,他也失落得要命。
他是一个最不像农村娃的农村娃,别的娃娃不是满手茧就是皮肤黝黑,而他,不仅手细凝柔而且皮白,他除了写作业给他爹做做饭就没做过什么农活了。
他抽出一叠报纸挤在角落里看了起来,大概坐了三个小时他就到了镇上,他提了一蛇皮袋,里面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还有黄油纸包着的白面馒头。
路上遇到了赵缺水,是他儿时的玩伴,他爹喜欢玩彩票,竟没想到真的让他给中了,最后发了财,就迁到镇上居住,当时村里听说这事有羡慕有嫉妒的,纷纷买了彩票,结果都是哭着说再也不买了。
两人算是小学同学,那时候田幸还记得赵缺水是个愣头愣脑的流着鼻涕的娃娃,没想到十多年不见,长个了,长得比他高一点,也不流鼻涕了。
遇上的时候是赵缺水先认出的他,田幸一开始还没认出是谁,直到赵缺水自报家门才想起来。
赵缺水:“嘿嘿,你第一次来这地儿肯定不熟,你我也算半个老乡,这样,我带你转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