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现在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睡不着吗。”手里的烟被万韫拿走，敬念卿看着她叼着烟的嘴一张一合又对自己说道：“说过让你少抽烟。”是了是了，好像之前她也这么对自己说过的，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知道啦知道啦。”她听见自己说道。

当初选择在这里定居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客厅的采光特别好，再经过用自己喜欢的风格装修，朝阳的玻璃白天能接收阳光洗涤晚上又能受到月光照射，慵懒舒适的下午，清醒又浑浊的晚上。在万韫的眼里敬念卿就是这样的，月光从侧面映下整个人的轮廓，折射在地面上，与坐在月光中的那个人相反又相同。她就坐在那里，她就看着自己。

“我时常会想，死亡是什么感觉。”敬念卿看着万韫，她无数遍的问过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一直都是一句“好好活着”，那现在呢。敬念卿问自己，现在你还想体会死亡的感觉吗？

万韫思考一会儿，坐到敬念卿的身边便感觉右边肩膀被人依靠的感觉传来，她动了动肩膀让敬念卿枕的更舒服些才开口说道：“不是很好的感觉，一瞬间的失重感从大脑深处传过来，紧接着重力会把你拉回地面，哪来的光晃亮到眼睛快瞎掉，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被硬生生拉扯出来。”

烟雾晃荡在两人眼前，敬念卿便感到寒意刺骨，紧接着被拢住在万韫的怀里，刚刚的感觉又像错觉消失不见。

“现在大脑开始会充/血，你能很清醒的认知周围的一切事物，视线开始变的清晰，耳朵开始变的灵敏，嘴唇开始麻木，然后我想起了你。”

一根烟很快就燃烧到尽头，敬念卿点起一根刚叼在嘴里点燃便又被万韫拿走“少抽。”她听到万韫说完笑了起来，就像重演一样，敬念卿心想。

烟也没有抽单单被万韫夹在手里，眼睛瞥了一眼敬念卿接着说道：“想起你现在在做些什么，想起你的表情，你的眼睛，你的笑，又变得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是感觉不到而已，一瞬间大脑会闪过很多事情，但你哪个也抓不到，没有恐惧没有绝望，那种感觉大概是人生里最舒服的时光。然后会感觉到一阵剧痛，形容的话只有一刹那，很快就像错觉。”

说到这里她感觉敬念卿猛地又细微的颤抖起来，环住的手被牵住，她便用力的回握十指交错的手指。

“那种感觉很不好，什么都感觉不到，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感觉，世界陷入黑暗，意识开始消散，忘记自己的名字，丢弃自己的记忆，一切变得模糊。”

“所以我不后悔，死亡的感觉并不好。”陷入沉默的时间并不长，敬念卿听见万韫的声音几乎贴在耳边流进心里，轻轻温温痒痒的听到那句话：“好好活着”

万韫接着说：“最后我就想，如果有机会要告诉你，死亡不舒服，”她再低声重复到：“好好活着。”

敬念卿很久没说话，不单是在听万韫讲述，她想起被遗忘很久的问题：为什么？万韫的声音没有停顿说道：“每一次，你去葬礼，我都在你身边。”

说起来好像是很久的事情一样。

“每一次我都想告诉你放下吧。”

哪一次？不是前天才举行的葬礼吗？

“每一次我都在你身边。”

敬念卿又感觉到那股寒意了。

“念卿。”她听到万韫叫着自己的名字，那是她爱人的声音。

“我一年前就已经死了。”敬念卿冷到不住的颤抖。

“我已经死了一年了。”她听到万韫又重复一遍。她紧紧的抓/住那只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又像在确认什么一样。

“现在我在这里。”敬念卿紧紧抓/住的双手被用同样的力度回握。

“我不后悔，”万韫重复之前说过的话“如果我代替你去死能让你爱上这个世界，我不后悔。”

敬念卿突然冷静下来，又说是所有的被力气卸掉。她们都是偏执的人，固执到不行，用最决绝的姿态爱着对方，不管不顾的以自己最极端的方式表达着爱意。

她们都是这样。

寂静伴随香烟最后的灰烬潜藏进房屋的每一个角落，万韫深知对方的习性，把烟扔进烟缸便不再说话。心脏被空气滋养发酵隐隐要喷发些什么出来，千言万语最后被浓缩到一句“活着真好。”

“是的。”万韫说。

万韫把敬念卿紧紧抱在怀里，是的。

“万韫。”两个字被敬念卿反复轻轻咀嚼飘落到唇边发出声响。

“我在。”她回答道。

“那件后背被你擦手的衣服，现在去洗了。”

月光下的爱人紧紧抱在一起，呼吸安稳的缠绕一起。

房间里时不时飘来洗衣液的香味哄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