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如何用英文简单清晰委婉的方式写一篇支持反全球化并且条理清晰语言表达严谨的议论文?”推了推鼻梁上和自己风格完全不搭的金丝眼镜,许逸一手一本厚厚的《大学英语思辨写作》,另一只手用三根手指以一个极其风骚装逼的姿势夹着一只玫红色的派克钢笔。
他直挺挺地摆正了腰杆,仿佛自己此刻整站在A大今年新建的,能容纳上千人的礼堂里,底下坐着一排排的学生,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对这位年轻教授的无比崇拜,恨不得立刻用一篇长达上万字的长篇诗歌表达一下这种感情,而此刻这位教授脸上的神情高傲且不屑,就差翘起兰花指把自己想象成一朵遗世独立,冰清玉洁,楚楚动人的白莲花。
此时应该响起极为雄壮的背景音乐,配上蓝蓝的天空中高高地飘扬的无数面小红旗,新时代的劳动儿女们,绑着红色袖章,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前进啊!!奋进啊!!!
咔嚓——
沉浸在自己天马行空的幻想里的许逸踩到了自己的鞋子,本来就接近暮年,垂垂老矣的塑料拖鞋寿终正寝地拖着长长的一条蓝色,然后昏了过去。
许逸咆哮:“所以说这种论题就是不科学的啊啊啊改了开放都四十周年了,这种时候再提什么辣鸡反全球化不是反动就是坑爹啊啊啊!!!”
靠近小阳台方向的二号床底下探出一个小脑袋,本宿舍的舍宠吉祥物——小学弟白瑾之的两只卡姿兰大眼睛眨巴了一下,然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四分真诚三分羞涩两分紧张一分胆怯地把手轻轻握住许逸那只拿着钢笔的猪爪。
接着期期艾艾地小声说道:“学…学长……”
许逸严肃地点头,艰难地用剩下的两根手指死死地扣住小学弟白白嫩嫩的小手,虽然动作颇为高难度但是脸上依旧是为了维持人设的云淡风轻,“很好,小白同志,对这个丧心病狂丧尽天良有违人道的论题作业,你有什么见解吗?”
被这样热切的目光注视着紧张得不行的小白同学吞了吞口水,把脑袋晃得跟个机器人一样一卡一卡的,“不…不…我就是想说……学长你钢笔拿反了……”
话音刚落,许逸的动作一顿,表情顿时僵住,扭成一个似笑非笑半夜能吓哭下至三个月上至三岁半小孩的鬼脸——
然后成功地让对面的小孩儿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抖了抖肩膀,吓到了,低着头耳朵红成了两只小灯笼,还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了瞅他。
许逸叹了口气,长长地道:“小白同志,看来今天为师要和你好好讲一讲什么叫尊师重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什么叫语言和说话的艺术……OUCH!!!”
伴随他杀猪一般的叫声——虽然他本人一定不会承认这个形容词,落下的是一卷半薄半厚,密密麻麻印着小四号英文字体的A4纸,刚刚狠狠敲打过许逸头的纸卷文件被收了回去,然后露出了顾谦那张杀气腾腾的脸。
“许妖妖——你又偷我眼镜!!!!”
然后伸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某装逼妖孽的鼻梁上抠走了那副闪闪发光的眼镜。
顺便,大概带走了他鼻梁上的一小块皮。
“我去!!疼啊!!你轻点!!轻点!!!我的脸!!!”
反抗无效后的某许姓妖孽躺尸一般地瘫在桌子上,半跪不跪得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晕晕乎乎地从嘴巴里吐出一大圈只有在二次元平面世界里才能看得见的灵魂阿飘,有气无力地喃喃道:“放…放肆……顾谦小儿…我与你势不两立……”
又转头,捂着鼻子假装凄惨地嘤嘤嘤了两声:“早知道我就该……给我的鼻子投个保险……这种时候不说百八十万也能拿个二三十万……”
顾谦:“你过来我打断你的鼻梁。”
许逸:立刻装死.jpg
两手抓着笔记本捂在胸前的白瑾之围观了这一场在三四秒之内就解决了的大战——准确来说是顾谦对许逸的单方面虐杀。
毕竟这事儿看一看两边的武力值就很明了了嘛,一头是斯斯文文十指不沾阳春水,跑个一千米都只能堪堪压过及格线,懒起来连下个楼拿外卖都不想动的妖孽,另一头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每天早晨,不管风吹日晒,雷打不动坚持晨跑三圈,靠着两只手肩负起宿舍四个热水瓶的小太阳,并且日渐有向弟控——专指萌萌的小学弟,靠近趋势的顾谦,能在三四秒之内解决都算是顾谦放水了。
能让平时鼻孔朝天一声哼的顾谦大爷在两个月之内就生出些母性光辉和保护欲的小学弟,此时正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犹豫着戳了戳还在装死的人的脸:“……学长?”
——所以说,能让暴脾气顾谦生出点呵护之心的小学弟,在天真善良这一方面,真的算得上是难能可贵的,平日里看到被雨水打湿了毛毛的猫都能觉得可怜得不行的小白同志,无论是从外在,还是内在,真的是有让人无端生出保护欲的资本的。
刚刚躺尸的许逸快速伸出一只手握住了白瑾之的手指,殷切地假装哽咽道:“我的小白啊,你看学长如此苦逼,生活如此艰难,作为学弟你要体谅学长为了生活奔波的不易……我现在还欠着宋大佬一篇长长的论文和学生会两个赞助指标啊——现在都二十五号了啊!!二十五号了!!!马上要月底了!!!”
刚刚踏入院学生会这个大水潭一个多月的小萌新吸了吸鼻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嗯……学长您辛苦了,有……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