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他无论走到哪里,每个号上的金砖绝对是妥妥管够的情况下,纪歌完全没有出家人清苦节约的自觉,带着长琴吃的是最好的酒家的素宴,住的是最好的客栈的上房,要不是他只在太原停留一阵子,这会儿房产不动产说不定都置办好了。
“师父决定吧,长琴不挑。”长琴一如既往地给出非常佛系的回答,让纪歌一如既往地怀疑他是不是抓错了徒弟。
“东城的话,据说瓦肆唱戏的水准要比西城好上不少,但是平常想买点米面果蔬就要跑的远一些。”
“那便住城东。”长琴随口接话茬,目的只在于让纪歌的碎碎念停下来,早选完早完事。
“可是又有说西城塞外商人如织,从辽、西夏那边传来的小玩意比比皆是,到了晚上还有珍禽异兽展。”
“那便城西。”
“哎呀,说到珍禽异兽,为师就不得不提一提往年花朝节会出的金翅雨蝶了。好家伙,为师真的怀疑那些金翅雨蝶绝对不是寻常的东西,你知道金翅雨蝶吗?就是飞上屋顶带着你溜那是没商量的金色蝴蝶,挺漂亮的就是很难抓——有的时候师父还真想和他们组队一起去打竞技场”
“师父。”长琴微笑转身,掐停了纪歌三分怀念七分没话找话的碎碎念,“长琴忽然觉得,城东城西哪里都住不安生,想去住外边破庙,随便找个稻草垛应付一晚得了呢。”
“走吧,那就去住城西,去晚了说不准客栈可就没有上房了。”
纪歌牵起长琴便一脸严肃地向前走,仿佛真的要说去晚了,那死贵死贵从来只有衙内与富商住得起的上房真的会一夜脱销一样。
金翅雨蝶?竞技场?长琴半垂眸隐下了他心中的思绪,他的师父总喜欢说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话,若是常人听不懂也只打个哈哈便过去了,而他却每一项听不懂的都记得清清楚楚,锁在了漫漫记忆中一个隐秘的地方,只等有朝一日能揭开其中的真相。
他凝视着纪歌的背影,早就忘了,或是故意不去想起来,他会选择留在道长身边的缘由。
一开始,只是为了能顺利度过这一次的渡魂。
后来,则是为了这个名字。
长琴的目光有些怀念,从遥远的上古年间便开始怀念这个至少几千年来都无人喊过的名字了。曾经的他即使有自我命名的机会,他也会避开这个名字,或是如开始一样,只取一琴,聊表对从前的怀念。
至于长琴长琴地被念在道长口中还真是颇为亲切呀。
两人下午才到的太原城,因此去了客栈之后按照保留的习惯,便只在客栈内休息了。夜半时分,睡的从来就不深的长琴听见门外有异响传来,他按捺不动,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睡在另一张床上的纪歌很快就被敲门声惊醒,眼中带着困倦的水汽,还是本能催使着他下床开门时没忘记披上外套,而不是失礼地只穿着一条里衣。
他的本能还真是没有错,来敲门的人是一位神色惊慌的少女,乌发凌乱,神情惊恐,纪歌忽然将门打开时她敲门声已经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因此她一时没收住手,眼看着就要往门内倒去,直接摔在纪歌身上了。
长琴觉得这个场面有些好笑,他此时确认纪歌是绝对没有睡醒的。
原因无他便是纪歌即使记住了要披上外套,却是光着脚去开门的。
然而十三段的阿胎就是十三段的阿胎,像是剑纯这样优秀的身法职业,会随随便便就被别人偷袭吗?纪歌即使意识还睡着,但身体完全在状态,脚下一滑,小轻功就好像本能一样用了出来,妙龄少女脚下一踉跄,一张绝美的脸蛋差点没磕在门槛上破了相。
她正要抬头泫然欲泣,就听得纪歌淡淡说道:“施主这是何意?为何要行此大礼?”
少女:“”
她本还在想,摔了便摔了吧,只要眼前的男人能把她扶起来,剧本照样是可以进行下去的。于是她掐着嗓子,带着沙哑的哭腔道:“郎君您能扶我一把吗?小女子的脚腕好像扭到了——”
然而她只见得纪歌皱眉:“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还是深夜,请施主自重!”
说完,他便把门甩上了。
不是关上,而是甩!上!了!
门外的女子呲目欲裂,青色的血管一瞬间在她的脸上舒张又收缩,仿佛一张蛛网般蔓延了一刹那,才重新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指甲变得齐长,不似人的神情狰狞着,仿佛在下一秒就要伸手挠到门板上去一样。
然而到底她还是忍住了,恢复了敲门前身形稍显凌乱,但依然带着美感的少女形态,将目光看向了隔壁另一间上房。
长琴躺在床上,对门口发生的一切都深感意外。
他自然能够感觉到那女子身上呼之欲出的妖气被掩埋在了人皮的底下,或许对别人来说她的伪装天衣无缝,但到底还是躲不过仙灵的探查的。
何况这种深夜时分,一个妙龄女子出现在房门外本来就是件诡异的事,按照这个发展,他都能猜出来接下去的剧本走向是什么。
要么,便是女子的妖怪身份露了马脚,被道长消灭;要么,便是道长没能发觉女子的妖怪身份,可怜她的境遇,将她接入房中。
按照自己对纪歌心慈手软还特别爱管闲事的性格了解来看,后者还真是非常有可能的。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剧情的走向居然是这个样子?
看来道长还真是个出家人,正儿八经的不近女色呀?
然而心里想了那么多,长琴只感觉到纪歌重新回了内间,站在了自己的床前?
恩?莫非他醒来却在装睡的事,被道长察觉了吗?
啊,果然他方才翻身或许是太过刻意了,身体的姿态貌似也不太自然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长琴只感觉一只手向他只盖到胸口的被子伸了过来,向上轻轻一扯,便盖得他只露出了眼睛在外面,鼻子往下全蒙在了被子底下。
纪歌还仿佛是满意端详着自己的作品一样,站在长琴床前又确认了两秒他的被子是确确实实扎实盖好了,才重新脱下外衫,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第二天早上,纪歌发觉自己根本不喘不过气,是被蒙在被子里醒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