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颇不客气地推门而入,果然那位老道长有些惊讶似乎是才想开口,却被他的动作抢了先。
他面带嘲意,声音也冷了下来:“山水有相逢?”
这山是山,水也是水,可相逢要是太过刻意,实在让人心中不喜。
可那老道长却是更加惊讶了:“小友在说什么,不过第一次会面,何来的再会?”
他的面色自然极了,可纪歌此时也无法分辨他到底是不是装模作样,纪歌毫不客气地走入三清殿内,并未像上次一样落座蒲团,而是就站在那里,眼神有些放肆地打量着眼前所见的一切。
“梦境,还是幻觉?”他颇有些不耐,“在下的徒儿还在等在下督促早课,阁下要在下如何,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面对如此无礼的他,纪歌原是以为这位老道长就算不动怒,也是会不悦的,他便可以此为突破口,寻找破解幻觉的方法。
然而老道长听着他的话稍稍惊讶了一下:“徒弟,你在那黄粱一梦之中,收了一个徒弟?”
黄粱一梦?
“黄粱一梦,何解?”纪歌觉得有几分荒诞地后退了两步,他说是疑问,实际上是正对着老道长,想要他给一个肯定。
“小友心中是明白的吧,往事种种虽如真似幻,也不过如此,你要说是梦境,也可不是梦,小友站在此处已然脱离梦域,莫非还无法明悟?”
恰巧这时守羽小道童也收拾完了这边殿前的积雪,带着疑惑走了进来,莫名看了纪歌一眼,委屈道:“明明昨夜还是我将师兄接待入观的,缘何方才师兄都不等等我呢?”
只是纪歌此时已经无心搭理他了,他忽然向老道长问道:“您是吕祖?”
忽然被掀了马甲的吕洞宾一咳,不过他也早就料到了纪歌能够猜测到他的身份,因此非常自然地一甩拂尘:“然。”
“”
他该说什么?是静虚门下弟子见过师祖?还是别的什么能够缓解此时尴尬气氛的话?!
系统,出来挨打!
吕洞宾才不管纪歌心理活动如何激烈,既然被识破了身份,他也换成了自己原来的模样,身穿青色外袍,内衬白色如玉锦衣,面容年轻看上去最多不过三十岁,要对别人是二十有几,也是有人会信的。
“贫道前两日窥得天机,寻来此处华山山巅,说是这里有一场属于贫道的师徒机缘。”
“可观小友身姿,以及内府中流淌运转的灵力剑意,似是已然得了贫道的真传,这是为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对纯阳宫当然有着深厚的感情,自然也不是没心没肺的那种人,因此纪歌忧郁地撩起下摆,正儿八经地对着吕洞宾跪了下来,行弟子礼。
“弟子乃唐时纯阳宫第三代弟子,静虚门下,便是师承师祖——弟子尚在纯阳时未得机缘面见师祖,未认出师祖,请师祖莫怪。”
——这句话倒是有几分掺水,纯阳宫心照不宣公开的秘密之一,山石道人,其实就是吕祖的马甲呀。
然而那位须发皆白,面容老态龙钟的吕祖和眼前的吕祖实在太不相像了,他一下子没能认出来,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儿。
“唐时?倒是有几分意思。”吕祖倏尔心念一动,“或许贫道所察觉的这份藕断丝连的师徒缘分便是来源与此?”
“贫道来到这华山之巅时,这里不过余下些嶙峋碎石,可在贫道察觉到了这份天机时,这完好无损的纯阳宫的模样却是随之出现在了贫道的心中,贫道这才幻化了此番景色,后又得以见到了你。”
吕祖微笑道:“一场黄粱之梦的试炼,足以让贫道看清你的心性如何,天道如此半推半就送来的良才美玉,贫道自然是要收下的。”
“所以这位居然是师侄,而不是师兄吗!”
守羽小道童突然插了一句嘴,若是他不开口说话,纪歌都快要忘了他的存在了。
只是看着小孩矮小的身材,纪歌犹豫了一下,他实在没办法对着一个比长琴还要小的孩子,喊出师叔这个词。
吕祖却是抬眼扫了一眼守羽小道童,“你心上的雪可扫净了?若未扫净,你与贫道,可并无这一场师徒之缘。”
守羽小道童讪讪摸了摸头,俄而转身从门向外走了出去,纪歌的目光还追寻在他的身上,却发现小孩出门之后,便化作了一只丹顶的仙鹤。
仙鹤眼神灵动,和先前的小道童如出一辙,长长的翎羽飘然垂至身侧,有落雪似乎是被他所牵引到了身前,落在了仙鹤丹红色的前额。
纪歌回神,见屋内吕祖对着自己慈祥微笑。他却是定定回望了过去,“能受师祖青眼相看,实属弟子之幸。”
“然而,师祖黄粱一梦之辞,请恕弟子断不会相信。”
吕祖仙风道骨,听得他的话,不由得甩了甩拂尘,作沉吟状。
就在纪歌准备接受吕祖下一轮的辩解时,他却听见吕祖幽幽开口:“这还是贫道第一次用出这个术法,却没能骗着人。”
“你,很好。”
纪歌懵比。
恩?
等一下吕祖,您的这个打开方式,是不是有点不太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