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辰的过去，星辰陨落对魔异变的效应影响也在渐渐降低，而半魂莲也被消灭殆尽后能侵入梦境、随之再侵入人间的魔族杀一个少一个，在纪歌尝试着平荡了巫之国祭坛处的群魔时，他便自己摸索出了这一点。

杀戮并不是僧人想要的局面，但也是破解此局能够找到的最好的方式。

或许因为梦境的主人都是巫之国的人类，因此群魔聚集之处都是巫臷民日常生活的地方，要道，集会，祭坛，魔气逸散几乎都不用眼睛去看就能够轻易发觉，纪歌一路从祭坛清理群魔直到山下集会，一路上一只魔也没有放过。

“本座问你，为了这些素不相识的凡人做到此番境地，你可甘心？”

魔尊重楼觉得自己遇见的这人挺奇怪的。

在梦外的凡间，太子长琴平荡杀起魔来毫不手软他倒是能够明白，神魔在诞生的一刻便不对付，若是可能的话，魔尊重楼对仙神这类的存在也不会手软。

可现下是梦域，梦域主人的精神一旦消耗殆尽，梦域也就不存在了，潜藏在梦域里的魔当然也就无从再进入凡间。

要重楼，甚至是仙神来选，他们大抵都会放任这些巫臷民在梦中死去，而不是选择进入凶险的梦域中以一己之力守在群魔侵入梦域的入口处。

海外的凡人从未对神州的仙人做过祈祷或是祷告，既然不是信徒，那为何又要管他们的生死？

“甘心？”纪歌反而一摊手，“小僧并不贪求什么东西，施主为何要用此二字？”

荡尽群魔，这四个字说起来不过轻飘飘连一秒钟都不需要，可一旦做起来，就好似地藏菩萨与谛听所发的誓言那样，唯有自己才知其中险恶。

梦境之中没有时间的概念，天星尽摇之后魔族入侵的步伐才仿佛被切断了入口的联系，纪歌才能在源源不断的魔潮之中，寻到了机会一举将它们全部清理殆尽。

所以在重楼计划之中，天亮之后还能延续许久的魔潮早早地断在了那一刻，于是待魔尊重返梦域一探究竟时，恰好就看见了西方来的僧人正一抖青竹杖，支撑在天地之间，恰如最后一点光。

“本座不喜乘人之危。”魔尊重楼凝视着纪歌勉强撑起来挺直的脊骨，魔族死去，身躯只会碎裂成片片魔气重归天地，可他见到僧人时却仿佛见到了僧人背后的尸山血海。

纪歌听他这样说，心中大抵明白了这是魔尊重楼不会在此时对他动手的意思，然而正当他要道谢时魔尊重楼却是一抬手，一道血红的印记如流星赶月般直直近了纪歌的身，裹挟着浓重魔气的印记烙在了他的右手掌心上。

纪歌惊得甩了甩手，他用指腹搓了搓自己掌心的血红章纹，搓了半天，可那血红章纹还在。

怎么回事小老弟？你这是要学猫科动物一餐吃不下埋起来再下一顿再吃吗？

“此为‘魔印’，有了它，你便别想逃脱本座的掌控。”

纪歌：您没事儿吧？！

终于见到了僧人不同先前一派淡然的神色，魔尊重楼总算愉悦了起来，于是也没说其实他的这个魔印水得很。

能如此轻易地附在人的身上，倘若纪歌再弱一些，魔尊自然能够掌控被种下魔印之人的生死。

可僧人身上的佛力本就与魔气相克，留在魔印之中的魔气十不存一，要是纪歌能冷静下来仔细看一看魔印之上现实的提示，他就不会这样跳脚了。

“施主，施主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纪歌瞧见魔尊重楼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挥手便有了要离去的举动，他赶忙叫住了他，又颇不自在地看了自己的掌心一眼。

“你想我留下来做什么，”魔尊重楼饶有兴致问，“将此处梦域之主全部赶尽杀绝？”

纪歌摇头，警惕地盯着仿佛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重楼。

“哼，若是说你想要离开梦域的话，求——”

重楼满含愉悦的话未说完，从西方席卷而来的风暴却是近在眼前，晦涩的阴云大片大片从西方笼罩了过来，伴着电闪雷鸣。

再仔细往风暴中心瞧，却发觉那处空间仿佛碎裂了一般留下了破碎的空洞，正在步步逼近两人所在。

“空间风暴？”即使是重楼见到这一幕，也是肃穆了起来，“如此强烈的空间风暴，是从神州而来？”

巫之国地处海外，可离神州大地也近的很，何况梦域这类精神类的领域更无距离远近之分，只一眼，魔尊重楼就能直言，凡间的神州上，有大事要发生了。

于是重楼也顾不得桀骜地再让纪歌说出什么求他的话，简单明了重楼伸出了一根手指点了点纪歌的眉心，纪歌便感到一股清新的气流回转在灵台，眼前一黑再睁开，便发觉周身传来的感觉终于不再那样轻飘飘了。

他的确是回到了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