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尽春回,正是天气转暖, 鸭能入水的时节, 临安附近玩够了一圈的纪歌正准备依言一路西行去长安打探下情况时, 忽然就发现临安城内出现了好些金人的踪迹。
这些金人似乎是来宋出使的使臣, 又像是有其他任务在身的士兵, 原因无他, 纪歌是从周遭百姓的谈话当中察觉到这一点的。
“近来城里多了好些金人?”
“不大清楚,来的人好像不多,和往年的相差无几,就是他们今年不知怎的总在四处打听找人, 那横行无忌的模样也太嚣张了!”
“哎,谁知道他们什么毛病!”
大宋与金人先前一直战火不止,靖康之变更是让民族矛盾激化到了一个极点。
可近年来草原上的民族似乎隐隐有了不再遵从金国的趋势, 金人不愿看到蒙古人一家在一旁兀自壮大自己的势力, 因此也对大宋放缓了政策,甚至还给那被他们掳去的二帝追封了谥号, 将先前那带有侮辱性的称号轻轻揭过, 似乎这样大宋就能够为他们牵制蒙古了。
于是临安城内,带着善意来访的金人也逐年增多, 甚至于去年来到临安的队伍里还有大金的六王子, 完颜洪烈。
纪歌一听见众多金人在临安城里四处打听一个人的消息,样子似乎是有些急切, 心里一跳便明白了他们就是来寻完颜洪烈的。
眼下的情形说好也好, 说坏也坏。
按照这些金人失踪了一位王子还如此大摇大摆的模样, 他们是吃定了宋人不敢在这上面做什么文章。
丘处机当时追杀王道乾有整整十几日的时光,从金国国都出来一直到临安牛家村附近才让这个卖国贼喋血,而后从金人护卫甚至完颜洪烈亲自追击的情况来看,金人似乎对他们的合作者被杀一事并不想罢休。
一个最多称得上是合作者的宋人被杀尚且还能在宋国境内派出如此多的兵力来围杀他们,况且失踪的是完颜洪烈呢。
洪七公给的酒葫芦虽然一次都没派上过用场,纪歌如今的身份倒是让他办事都能方便上许多,混进一些常人难以进去的地方打听点儿事还是妥妥的。
太子长琴:有些不妙,从临安城到牛家村,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能查到了,何况中途还未有何遮挡,便是一条大路就通向村里的。
连他都不禁担心起了郭杨两家的处境,纪歌何尝不是呢。
纪歌心说完颜洪烈的尸体金人是一定找不到了的,本来埋尸体的地方就是一片古坟地,郭啸天与杨铁心挖的坑挺深,且两人还没有取完颜洪烈身上一丝一毫的东西,除非丘处机与郭杨两家自己说出去,杀死完颜洪烈的真凶是永远都寻不到的。
可完颜洪烈出城的方向金人却是早晚能够打听得到,若是他们迁怒于人,或许整个牛家村的人都很有可能会保不住。
于是当纪歌匆匆用着大轻功在林里穿行,他放出了自己的跟宠隼·栖夜盘旋在了天穹之上,尖利的隼鸣声代表着牛家村的方向果然还是闹出了些事端来。
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兵丁,纪歌屏声绕了一圈,躲在了一个水缸之后侧耳倾听,唯有栖夜还在天际盘旋,似乎是在等候他的号令。
“几月之前,可有人在附近见过这画像之人?”
来办这事的却是个武官,额头有刀疤,脸上有青记,却是一副相当眼高于顶的样子,似乎走这一趟有多劳烦了他似的。
画像上人活灵活现地就是完颜洪烈的样子,那天晚上即使是夜深难以分辨事物,可纪歌是见过他的样貌,眼中微动,心说果然如此。
而包惜弱显然也是唯二见过黑衣人面罩下的样子,幸好在来之前杨铁心与郭啸天应是想到了什么嘱咐过二人绝对不要露出异色,因此除了眼神紧紧盯着他们两家的纪歌之外,倒是没人察觉到包惜弱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
多次询问还是无果,那武官也是烦躁,觉得这样的法子盘问下去无论问多少回也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眼看着他似乎是要让聚起来的牛家村众人散了去,可队伍里一个明显是金人打扮的人对这结果不甚满意,二人交头接耳了几句,那金人便从一脸难色的武官手里接过了一条皮鞭。
一个多时辰的功夫都快要过去了,牛家村的众人显然也有些不满,骚动颇多,对于农家而言春时就和他们的命一样重要。
那金人刚接过皮鞭,就狠狠一下抽将在了面前的地上,刹时泥土飞溅,黑色的泥点子散落在站在前面的村民的脸上,一时交谈与不满的声音全消失了,然沉闷的气氛只增不减,令人更觉烦闷。
人群中的郭啸天与杨铁心见到金人更是面色铁青,恨不得抽出兵器就将那金人杀之而后快。
“我家主人离开临安城时分明走的便是这个方向,若是你们有谁欺瞒不报,一律当做勾结反贼的乱党处置!”
照理来说,当今官家软弱无能,金国抛出一条橄榄枝说要议和自然是求之不得,因此完颜洪烈作为使臣来到大宋出了事儿,也理应派出官兵来彻查。
可让一个金人越过了宋人的武官,颐指气使耀武扬威,这又算是哪门子的道理呢?
纪歌目光微动,但也绝不会冲动,领头的金人见如此紧逼之下,牛家村里有血气的汉子个个怒目圆睁,可饶是这样还是无人能够说出与完颜洪烈的消息,不禁令他们大失所望。
金人撤了一步,皱眉对武官说:“能否将这些人全收押起来挨个审问?”
话到了这个份上,武官大惊之下连连摇头:“他们都是临安天子脚下安分的庄稼汉,若是没有罪名就将人全收押了,无论如何我也是交代不过去的。”
武官有笼络金人换取前途的意思,可他也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