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除去歌舞外一门手艺都没有,以色侍人总有年老体衰的那时候,这些风尘女子比谁都要清楚,然而纪歌买下了乐坊后规矩却是立得清清楚楚,那一条条规矩,却是为了上门的客人立下的。
七秀坊分内外坊,客人可尽情欣赏外坊安排好的各色歌舞节目,但绝不可私入内坊,违者后果自负。
楼内女子只献艺,绝不陪酒陪客,若是有要强迫者,全按上一条后果处理。
......
这样的规矩还有许多,方方面面将秀坊内女子的权益全方位保护了起来,着是辗转于各大世家中的她们从未见过的。
直到在坊内住了七日有余后,以为自己只不过又是换了一位主人家的众女子才反应过来,或许属于她们转机,已经到了。
*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月初一,老天爷很给面子是个晴天,一时之间扬州瘦西湖畔游人如织,其中八成都是为了七秀坊而来。
而剩下的两成游客本不知道七秀坊的存在,受旁人一鼓动,也就向着忆盈楼而去了。
李寻欢捏着扇子走在游人之中,神色明明暗暗,最终发出一声叹。
他走过二十四桥,在忆盈楼下遥遥探望过高楼,而后沿着青石小路往听香坊走了走,最后停在了水云坊前。
七秀中人说,七秀坊只在初一、十五以剑舞会四方之客,而外人更是只能走到水云坊为止,再其中的楼阁任你是富商还是权贵都要止步,实在神秘得很。
然而在李寻欢眼中看来,身边这些穿的和他家表弟表妹十分相像的女子赫然全是修行着一脉相承的武学,说是乐坊,倒不如说这里是个江湖门派来得更为贴切。
而除了李寻欢发现了这一点之外,显然也有江湖中的好手也发现了这些,于此他们眼中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好奇,更想知道这秀坊的主人到底是何人,武艺又是如何。
待得时辰差不多,李寻欢便是随着游人到了坊中落座。水云坊若说是舞台可以说是他们所见过最为奇妙的一个了,客人们交头接耳大多都在讨论这水云坊,有人想表现自己见过大世面对此不屑一顾,可到底还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水云坊到底为何要这样建。
原因无他,除去让游人观赏落座的位置是一幢半弧的楼阁,水云坊的舞台却是都在水中,伴奏有箜篌、编钟、琵琶、古琴、古筝等等,最中心的台上有一大鼓,叫人更加弄不懂舞者到底该在哪里跳她的剑舞!
不知不觉各桌的茶都续了一杯,而这时忽然窃窃私语之声霎时间停了下来,李寻欢往楼下望去,果然就见视野之内再无游人走动,十三位女子红衣长袖,只是远望,一颦一簇皆是动人,正在往水云坊翩然而来。
而后这些大约是乐师的女子们竟是直接踩在了水上,分散去往了十三件乐器处,颇有大家风范地落座后全神贯注,只为接下来的演出。
只是这一幕就叫所有看官鸦雀无声。
水云坊内客人众多,他们当然是经过了那水面上的舞台才能走入水云坊中的,因此他们也都知道这水面平静如镜,要像这些女子这般自如行走在水面上,这十三人该有多么深厚的内力?!
只此一出,就叫许多看得懂的人歇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我就说以水榭花楹让众位姐妹登场,绝对能够冠绝四座。”
见纪歌如此场合上场之前还能这样轻松,林诗音忍不住轻轻锤在他的肩上,“还贫?该你出场技压群芳了姐姐。”
纪歌已经对这称呼都要免疫了,他见乐师已经对她们发出了信号言说准备完毕了,便是戴上了纱巾,带着众女缓缓向着水中的大鼓走去。
除却他穿得一身破军,其他伴舞奏乐的秀秀们穿得都是一身南皇......并非是他没有强迫症不想穿一套的,实在是秀太那镶金带银的南皇小肚兜放在这时穿是在是有伤风化啊!
不过也并没人看得出这之中有什么区别,只以为纪歌作为主舞者确实要与旁人不一样一些。
如众星捧月般错落布置的水面,乐台上,箜篌与琵琶悄然拨动,就连水面好似也在微微为之震动。
随之而起的曲乐却又成了伴奏与陪衬。
众人只见眼前一晃而过,就有一人落在了台中央的大鼓之上,但却没有发出哪怕一点点的响声来。
是这大鼓是实心的,还是其上这人轻若鸿毛,翩跹只如湖面一水鸟?
纪歌抬起双剑,漫不经心听着耳畔乐音,台上众人只能看见他的一双眼露在面纱之外,然而只这一双眼,都能让他们紧了心神,不敢大口出气。
剑器时而如雷霆乍起不暇掩耳,时而又如蟠龙翔空捉云分水,天蔽星月地纳河川。
而只有他闲暇时听者看者才能分辨得出,为他而奏的乐曲竟也是如仙乐一般,却从未有人听过。
一众自诩博学于天下的江南才子都忍不住汗颜,唯有李寻欢双眼放亮,越听越精神:“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分散序已见得六段,这、这莫非是唐时失传已久的霓裳羽衣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