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胎道长您真的打算带着这小孩走?”
“有什么不能的吗?”
“不是, 您也瞧见了这小孩邪乎的紧”
太子长琴从令人沉沦的黑暗中醒来的时候,还闭着眼的他眼睑微动,呼吸频率都没有变,仿佛早已练习了几千几百回。┏104399
意识清晰了, 记忆首先回笼。
他是在哪里?眼前的是何人?
他因渡魂后的后遗症无法动弹,被此世的亲眷以为得了怪病从而抛弃在山林间。
眼前的两人是多管闲事之人,其中之一同情心过剩, 暂且可以利用。
想到这里,太子长琴微微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噬骨的疼痛随之从指尖层层传递至脊椎, 不过一瞬, 就令他出了一身的薄汗。
这个身体依旧在抗拒他,若是不动, 他就不会有能爬的那一天, 若是不爬, 更不会有能行走的那一天。
太子长琴有些麻木地想着,即使是在如此痛苦的境遇下, 他除了动那一下肩膀之外依旧忍耐住了没有挣扎,以免让身下背着他行进的人察觉到异样之处。
在荒地林间从下午艳阳时躺至夕阳西下都无法动弹的时候,他真有想过不如直接舍弃了这个身体,去找个新的重新渡魂。
反正不过身边无人, 即使撑过来了他都熬不过三天, 何况还在此世“家中”的时候, 他还听说了这片山林中有伤人的凶兽, 若是最后自己凄惨落了个被畜生分食的结局,那还不如自尽了事。
只是到了夜间他终于能爬动了的时候,真正遇上了那条蟒蛇,他忽然便不想死了。
青色大蟒的鳞片阴凉湿滑,盘踞上身体的时候太子长琴只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到底有多热。
他此时还是活着的状态,只要是活着,就够了。
纪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着昏厥过去的少年一个人留在山间野地里,还是在夜晚这种更加危险的时段,即使养蛇人如何劝告他不要带上少年,他还是将少年背在了背后,跟着熟知山路的养蛇人准备离开这里。
不过荒郊野外养蛇人也找不到什么好去处,直到后半夜他才带着纪歌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山神庙,庙内只供奉着一尊山神的神像与三盘贡品,贡品碟子里摆放的水果有些都烂光了,叫养蛇人一看就有些失望。
养蛇人一转头,发现纪歌正把少年放在了庙内干燥些的地面上,还脱下了身上的外袍盖在了少年的身上,他不禁有些无奈“阿胎道长您还是先瞧瞧自己的伤口吧?”
他这话也是在提醒纪歌,少年一口咬着了大蛇算是自我防卫,然而一口咬到人的身上这就有些微妙了呀。
纪歌抬手,取出一卷绷带随便地在胳膊上缠了缠,说实话那伤口看上去有些狰狞,实际上早就在他自动回复的状态中修复完毕了,“他的事往后再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这条蛇那样相熟?”
青色大蛇一路上都颇为亲昵地缠在养蛇人的脚边,狎昵的姿态都要比得过粘人的猫咪,此时到了庙中见养蛇人休息坐下来了,更是轻巧地缠到了他的身上。
青色大蛇还非常有灵性,它虽因尾尖上的伤口有些记恨少年,但它在养蛇人的训斥下还是没有记仇,反而是纪歌,它看上去是怕极了的,纪歌走过的地方它绝不会靠近,以至于在纪歌背过少年之后,它对那少年真的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了。
纪歌还以为可能是他身上带着的雄黄酒的缘故,然而他把雄黄酒扔到了山神庙的供台上,青色大蛇还是不敢靠近他。
“这是二青,是我从小把它养大的。”养蛇人说道,他还拿出了背上的竹箱,让那条小蛇爬到了他的手臂上,“还有小青,小青还是二青找来接替他的同伴呢。”
原来养蛇人从前在青蛇还小的时候就养着它了,他很早之前养了两条蛇,一条叫大青,一条就是眼前的二青。大青的寿命就和普通的蛇类一样,从小在养蛇人的手上卖艺讨生活,老到一定的年岁,在来年的开春后便没有从冬眠中醒过来。
二青却要比大青长得慢得多,可也渐渐地变长、变粗,那个小小的竹箱逐渐容纳不下二青的大小时,就是养蛇人与二青分别的时候了。
“本来我来这一趟就是因为小青也长大了,没有办法继续表演,就想让它跟着二青一起去山里混。”养蛇人有些羞赧地说道,“二青在这座大山里好歹混了那么久,我想着小青跟着它也不会受苦。”
“在城里我听说东山有大蛇出没伤人的时候,我就在想那蛇是不是二青,”养蛇人拿出从前训蛇用的小棍,轻轻敲了敲二青的头顶,“但是二青从来温顺,我怕别人误会伤了它,就想来山里找它看看是什么情况。后来在城门口听见了道长要来除蛇,无奈之下就只好跟着道长出城,又绕了近路跑到了道长前面去了。”
和二青一样,有人手腕粗的小青一样不敢靠近纪歌,纪歌了解了两条蛇的来历后本还想逗逗它们,奈何如此,就只能作罢。
后半夜的天色已经非常暗,山神庙中虽有烛火,但两人商量了一下只点起了一支来照明,戏参北斗收了起来以免在半夜真的撞见什么脏东西。
两人无话后,便各找了一堵墙壁坐了下来。
纪歌坐到了少年的身边,顺便解下了自己的发冠,让一头白发披散下来,靠在山神庙的墙壁上休息打坐。他想了想拿出雪名插入山神庙的庙宇中心,下了一个生太极,并在给自己维持了坐忘无我的蛋壳防护后,才满意地坐了回去。
瞧着他的动作养蛇人全程没敢发问,两条蛇更是离他远远的,望着雪名剑丝丝吐了一会儿蛇信,才警惕地伏下身子,靠在养蛇人的身畔才敢入睡。
之后不知道是纪歌下的生太极优秀,还是这片山林除了有二青这条蛇以外本来就没什么鬼魅,直到寅时雪名剑上的气劲渐渐暗淡下来时,山神庙外才忽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动。
一整夜其实都没有入睡的少年倏然一下子睁开眼,就着昏黄的烛光听见了门口传来了一阵铿锵的响声,好像是什么沉重的武器枪戟被拖在地上走动了声音。
没有人影,没有脚步,却有兵器的声音?
少年听着耳畔兵器拖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张了张嘴,只是牵扯了面部肌肉仿佛也是一件难办的事,他的嗓子哑着,半晌才说出了宛如小猫般细哑的声音“道长道长醒醒”
门外的兵器响动越来越近了,倏然烛光倒影中多出了一个漆黑的影子来,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少年一惊,终于使出全身的力气一动,翻身便往纪歌的身上压力过去。
他仰面摔在纪歌的膝上,丝丝白发垂落间,少年看见纪歌睁开了眼睛,没有被忽然吵醒的不快,而是一种充满水汽的、茫然的困倦。
“怎么回事?”一个晚上都没有喝水,刚睡醒的纪歌嗓子也有些哑,他下意识揽住了少年要从他膝头滑落下去的趋势,让他躺得更加舒服了一点。
少年眨了眨眼,没有反应过来眼前有什么不对的,急急道“门口,看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