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点咸气的温热泉水温柔的环抱着浸泡在水面下的躯体, 格查尔闭着眼半倚半靠在池壁上，彻底放松的四肢顺着池水的缓缓流动在隐约摇晃，几乎整个人滑进水底；惊鹿的清脆的敲击声穿过氤氲的雾气传至耳际，仿佛有些许回音在有些熏然的大脑里轻轻回荡。

不过正因为温泉的水温高于正常人体，泡得太久反而可能导致止体液过度蒸发, 同时体热滞于体内难以散发, 很可能会导致中暑和脱水的发生，因此泡上十五到二十分钟就上岸休息一会儿才是比较正确的做法。

欧尔麦特在心中估计着两人进来已经差不多有十几分钟，指尖的皮肤都泡得稍稍有些发皱了, 也差不多该到回到岸上去仔细清洗一下身体、补充点水分的时候, 于是转过头招呼着格查尔一起出去。

“……”不知不觉间已经下滑到半张脸都埋进水里的格查尔睁开眼努力向上看向已经站起来的欧尔麦特, 从水底下吐出一串泡泡。

他磨蹭着半蹲半坐着转了个身, 把手搭在池边, 借力直接从水里跃至岸上, 破开的水花在还算平静的水面上砸起好大的响声，激起的涟漪荡着破碎的莹黄灯光盈盈的漂向尚未受到影响的另一边。

浑身上下带出来的泉水顺着身体流下, 地上吸了水的细沙质地稍稍变得硬实, 使得原本不甚突出的鹅卵石的存在感一下鲜明起来，硬硬的硌在脚底下面，脚趾尖则偶尔还会陷进缝隙的沙子里, 再次抬步拔出来时，就有沾了水的沙粒黏在趾缝间, 在每一次行走时大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格查尔皱眉紧走几步, 带着沾满脚底和趾缝的白色细沙逃进铺了浅色瓷砖的淋浴室里, 打开淋浴一阵猛冲。

热海地处伊豆半岛，以弱盐泉居多，泉水富于矿物和盐化物质，出水之后还是要好好冲洗一番才行。

跟在他后面进来的欧尔麦特在淋浴龙头下冲干净皮肤上残余的泉水，拿过事先放在浴室里备用的肥皂等洗浴用具，叫住已经开始用毛巾擦拭身上水滴、似乎准备直接走出的格查尔，有点哭笑不得：“别急着出去呀，刚刚才把皮肤泡软，还要再仔细清洗一下才行啊，过来过来。”

他去旁边搬了旅馆提供的凳子过来，把已经在淋浴龙头下冲的格查尔安置上去，香皂塞在他手里：“来，至少打一遍香皂擦洗一下再出去。”

格查尔盯着被塞进自己手里的肥皂，沾了水后滑滑腻腻的浅粉色小圆块散发出的香味混着水汽，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直往鼻子里钻，他带点嫌弃的挪远了手，抬起头盯着对面的欧尔麦特，直勾勾的眼神里写满了拒绝的意味：“冲一下不久行了吗？”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困了，不想动。”

……这算是在撒娇吗？欧尔麦特愣了愣，笑起来道：“累了那就先坐一会儿吧，等一下我帮你洗。”

跟他们几乎同一时间进去的那两个青年也紧跟着从露天温泉回到了浴室里，正目睹了这一幕，走在前面的矮个子青年见状挑眉，意有所指的低声道：“看来世界上不喜欢洗澡的人也不少嘛。”

“……”已经在前辈加上司的威胁下忍受了十几分钟温泉折磨的芥川龙之介自觉的没有接话，阴沉着神色跟在中原中也身后走到淋浴喷头下面。

已经有过和芥川一同洗澡的记忆的中原中也在冲水的同时也没忘记盯住动作敷衍的后辈，抢在他随便冲一冲就想逃出去之前抬手拦住，自暴自弃的重重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有始有终，既然是我带你来的，就一定要完美的把你带出去。”他咬牙切齿：“去那边搬两把凳子过来，我帮你洗。”

“……是。”已经光速洗完身上打算开始洗头的芥川顿了一下，用带点怨念的眼神悄悄瞄了一眼几步之遥的浴室门口，老老实实的去墙边搬了两把木质的小凳子过来。

旅馆毕竟不是专业的汤屋，作为温泉中转之用的浴室并不大，两拨陌生人虽然下意识的选择了隔着一点距离的位置各洗各的，实质上也就只是岔开一两个淋浴位的距离罢了，一抬头就能看清对面人手上的动作。

欧尔麦特正坐在身后用香皂和毛巾沾了水替他擦背，手搭在膝盖上坐得规规矩矩的格查尔无所事事，又看不到背后，只好盯着视野范围内唯二的生物，看着对方的动作开始发呆。

某高危黑色行业的两位高级从业人员对于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自然是相当敏感，在格查尔把眼神转过来的几秒之内便纷纷抬头，带了点警惕的回望过来。

更加年长也更加成熟稳重许多的中原中也在确定了视线的来源之后便放松下来，他并没有在对方的视线中感觉到警惕怀疑之类的负面气息，既然对方并非是认出了自己二人的身份，那么被盯着看几眼又少不掉块肉，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精力。

他重新低下头来，将注意力集中在当下手头的“任务”上：“喂，芥川，抬一下手。”“……是。”

相较之下，虽然日常面无表情但实质上还很年轻气盛心气高傲的芥川龙之介则就没那么容易放松过去了，他像被针刺了一样浑身微微一僵，迅速抬头环视找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的来源，在发觉对方依然没有转开视线的意识时，直接睁着双黑黝黝的眼睛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格查尔对那双黑白分明没高光的眼睛投过来的凶恶视线视若无睹，不痛不痒的任对方用死亡视线逼视，自己则依旧将散漫视线的大部分投放在对面橙发青年攥着毛巾来回擦拭的右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