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富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双腿盘起,手指头飞快得按着手机屏幕,英气的剑眉皱起,表情严肃地仿佛有什么重大事件正等待他做出决策,紧紧咬着指甲盖,陷入深思中。屋子的主人正坐在对面和他说话,他恍若未闻。过了一会,他眉头豁然松开,随着食指落在屏幕某点上,他的神态变得恣意盎然。
终于选好儿子的新皮肤,他抬头看向屋主,“你刚刚说什么?”
沈戈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蓦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破口大骂,“感情我好心好意地为你出谋划策你全当耳旁风了?行,你他妈就是魔鬼吧!早就让你不要去招惹邬行骜,不要去招惹他。你不听,现在倒好,被他撵得足不出户。连我都不敢露面,就怕哪天横尸街头!你还有心思在玩这什么破游戏,我倒是要看你怎么解决这事!”一口气骂完,沈戈缓口气,端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喝水。完了,张嘴又要骂。
邬行骜是谁?雾都有名的疯狗,逮谁咬谁!是他们随便能惹的吗?偏偏余富这不长记性的畜生非要跑到人地盘上撒野,现在好,被人怼得甭出门了。彻底歇死棺材里吧!沈戈气得不行,当初听到消息差点没心肌梗塞当场去世,摊坐在沙发上拍腿直呼,怎么就碰上这么个冤家!
离那事已过半月余,沈戈替余富出主意,让他去负荆请罪,再把欠人的钱还上。
余富充耳不闻,继续玩着手机。
“得,人大了,我做不了主。”沈戈嘴皮一掀,倒在沙发上。
过了片刻,沈戈拿起水果篮中的橘子扔他,“狗儿子,翁曦物色了个鬼送给你,你待会去看看咋样。”
“不去。”余富头也不抬,答道。
“嘿,这不干那不干,当自己天皇老子了?不去你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余富起身,看了他一眼拿着手机出去了。
沈戈愤愤怒指,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沈家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前院进来是一个大厅堂,沈戈将厅堂改成事务招待所对外开放。大厅中摆着超大的金丝楠木办公桌,桌子后放着一张真皮老板椅。余富正躺在椅子上等人来。桌子的高度是根据沈戈的身形定制的,他比余富矮一个头,余富的大长腿搁在桌子下一点也不自在,索性将两条腿搭在桌面上。
脚踝碰到一个龟壳。龟壳只要被人碰到就会开口说话,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有肥羊来了,有肥羊来了...”
余富捶了一下龟壳,声音停止。
等人的功夫,余富开始刷微博。
“有肥羊来了,有肥羊来了...”乌龟壳忽然又开始说话。余富疑惑,明明没有碰到,难道被他砸坏了?正拿起龟壳左右打量,紧接着阖上的乌龙木大门被敲响证实了龟壳说的话——真的有肥羊来了!
余富眉头皱得死死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一看就是穷鬼的家伙,心道:这就是翁曦送来的?
小鬼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浅蓝色的校服,校服上赃污狼藉还沾了不少血渍,无需多想就能猜到是同别人斗殴后的战果。小鬼的鞋子上也沾着血,带血的鞋尖无意识的蹭着地面。
毛毯都快要被蹭脏了!余富盯着他的鞋尖,倏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慢走不送。”
小鬼瞳孔收缩,刚要说话就被龟壳内的机械音打断,‘魂力,魂力。’
余富从来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他耳朵微动,听到龟壳的提示才正眼打量小鬼,幽幽地眼神将小鬼里外戳了个遍,他发现小鬼好像是不错,吃下去能补足他缺少的魂力。
当即,余大师仙风道骨的背过手,操起高冷人设,清冷道,“你找我委托什么?”
对方是个丢失记忆的穷鬼,要求帮他找回记忆,并抓住杀害他的凶手。
“......”
余大师缄默了,再次打开大门,“慢走不送,出门左拐是派出所,我这儿是抓鬼事务所,谢谢。”
“我知道。”小鬼辩解,“我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害死的,孟婆说我身上有大麻烦,得找行家解决!”
“哦。”余富缓缓应声,仔细端量小鬼的样貌,的确是庭态饱满、长寿福厚的面相,还真不像短命之人。他盘算两秒,这笔买卖不亏!佯装免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了,“行吧。”大手一挥,正式操干。余富从香盒中取出一支金色的线香,点燃,稳稳插进香炉中,“这是迷魂香,能将过去发生的事重现,看到的片段是随机的。”
小鬼点点头,醇厚的木香味弥漫在鼻尖。朦胧的烟雾下逐渐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虚影。他个子高壮,身材结实,穿着一身骚气的红色西装,背板宽厚,蜂腰长腿。男子五官硬朗英俊,但不苟言笑,甚至面目阴沉,看着人的眼神像是对待猎物,具有侵略性,像是随时都会扑上去厮杀一场。
看到他,铺天盖地的熟悉感席卷而来,但他却不记得对方是谁。
小鬼挠挠脸,感到困惑,指着男子的影像命名,“代号,大魔王。”
余富斜了他一眼,打开手机扫一扫对准大魔王脸孔识别,立马推送出来有关他的介绍。
“新迟,男,28岁,身高190公分,0型血......”
全息影片还在继续。画面中,新迟进入了一家地下俱乐部,震耳欲聋的音乐似乎要将人耳膜捣破,侍从走过来接待,领着他穿过厅池内群魔乱舞的男女抵达包厢。包厢内一位中年男子等候已久,时不时看向手表的动作透露出他内心的焦急。新迟进去时,中年男子正打算离开,刚站起身,见到他露面,等得不耐烦的表情蓦然一变,脸上带着和蔼的笑。
“新老板,久仰大名。”
新迟散漫地目光划过他的脸庞,转身将西装外套交给随从,无视中年男子要和他交握的手,傲慢地走到沙发边坐下,两条修长的腿交叠,西装裤包裹住的腿肌孔武有力,布料经弯曲的膝盖笔直折下,小腿修长挺拔。裤管下是包住脚踝的黑色袜子以及被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
单手撑着下巴,手肘顶在沙发扶手上,新迟百般无聊地拿起旁边的杂志翻了翻,丝毫没有搭理中年男子的意思。
方武眼神略微闪烁,嘴角噙着的笑意有些古怪,对新迟开门见山,“都说新老板是业界楷模,黄、赌、毒、三不沾。不知你扣我那批货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改行和我这个老头子抢生意?”方武说笑着,站起身。
新迟身边的随从瞬间警惕,挡在他面前,手放进西服内侧。方武抬手虚压,“大家都是生意人,又不是搞黑、社会喊打喊杀,二八开怎样?”
“你二,我八?”见方武神情发生微妙的变化,新迟冷冷一笑,“我开玩笑。”
“三七,放了我那批货,我这张老脸请不动你,就当给我儿子一个面子!”
在那一瞬,新迟的手一僵,浑身肌肉蓦然绷紧。他抬起头,眼神紧锁在方武身上。嗤嗤笑了几声,转而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还有个叫方哆的人。”
方武笑容不改,“新老板说笑了,你们那么多年的兄弟,怎么可能说忘就忘。都说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说是不是?”
新迟沉默了。
方武死死地盯着他,眼神炙热。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喉头紧张地往下压了压。他在赌。
新迟陷入沉思,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磨蹭着杂志的边角,直到卷起了毛边。他的视线变得锐利,扫过方武的脸。绷紧的轮廓蓦然放松,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方武的要求。对随行的手下挥挥手,让人打电话放行。
见状小鬼也松了口气。影片中的氛围剑拔弩张,他还以为双方保镖会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枪来。他挠了挠脸,令他疑惑的是为什么大魔王会在说起他的时候露出恨之入骨的表情?
转头对上余大师的视线,小鬼抠着指甲盖闷声解释,“他们说的那个方哆就是我。”
余大师暗暗点头,在小本本上记下嫌疑人一:大魔王。
迷魂香才燃了三分之一,还能供他们查看全息影像。余富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暂停的影片继续播放。
这时,少年方哆的身影出现了。他趴在桌位上,手挡住脸颊装睡,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偷看同桌。
影片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方哆都在观察他的同桌。同桌是个很奇怪的人,在班级中仿佛是隐形人,除了方哆几乎没人和他说话。同桌不能笑,一笑脑袋就会炸裂!他的身形还能随意变换,时高时矮,而且跑步时四肢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