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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谁又欺负你啦?瞧你那个死相。”
尹卿鹤回来的晚,尹瑶也不顾着他,直接把有些凉了的饭菜撤掉了。她坐在桌前悠闲地喝着茶水,轻轻吹开浮在上面的茶叶,热气被吹散,一小口茶水下去,是从喉咙暖到胃里了。
抬头就看见尹卿鹤一脸的魂不守舍,心情自然也跟着有些不好了,只觉得他最近一直吊丧着脸,没有笑模样,着实有些煞风景。
尹卿鹤没有回答,摇了摇头,上了楼。
仿佛参杂着所有不愉快的情绪的屋内漆黑一片,透过窗帘还能隐约看到窗外微弱的亮光。
尹卿鹤坐在床上发呆,半晌后他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床垫厚实软有弹性,被子蓬松且柔软,散发着洗液淡淡的清香。
皮肤划过冰凉的布料,像是划过清澈的小溪。
尹卿鹤总是喜欢这样做,手臂从被身体焐热的被子上划到微凉的一侧,整个人都会觉得身心放松了起来。
只觉得这种方法在失眠的时候尤为有用,转移几个地方,很快便睡着了。
但今日不同。
屋内的气温似乎比平时高了许多,他滚了两圈,到了床里侧。
胳膊抬起,搭在墙上,那冰凉的触感瞬间就让燥热的空气消下去了一些,像是壁虎一样,尹卿鹤的一只胳膊就这么贴在上面好一会儿。
他闭着眼睛,整理着到目前为止所遭遇的种种。
活了二十一年,尹卿鹤扪心自问,他不认为有对不起谁。
遇到曲祁灼之后,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行为愧对母亲和尹家,也愧对一直为他着想的秦池。
但自己真的有对不起他们吗?
现在他不知道了。
尹卿鹤一直视母亲为自己一生当中最为重要的人,尹晴在他心中的地位没有人可以取代,但没想到母亲却一直把自己当成累赘一样。
自己不被人所需要,那他活着的意义又在哪?
没有人心里一直有他,他在别人眼中可以被任何别的人所取代,他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不是吗?
拖着疲软的身子下了床,走到不远处的矮桌上,黑暗中,一把水果刀发着微弱的亮光。
尹卿鹤眯了眯眼,许久后才弯腰把矮桌上的水果刀捡起来,随后走到了浴室里。
刺眼的灯让尹卿鹤有些不适应,他随手把刀扔在了洗手台上,然后一边往浴缸里放水一边脱掉自己的衣服。
温热的水包裹着自己,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仿佛暖到了五脏六腑。
尹卿鹤从没有哪一刻觉得活着是这么美好的,他可以吃,可以玩,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像现在这样泡在浴缸里,睡在柔软的大床上,梦中有喜欢的人,贴着他的耳朵,轻声且害羞的说他喜欢自己。
是伴着微笑入睡的。
一觉醒来,他又是新的自己。
可尹卿鹤的人生并不是这样。
母亲对他无止尽的束缚,同学对他的偏见与诋毁,曲祁灼的冷漠且自私,就连那个唯一让他感到温暖的人,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渐行渐远。
他的人生仿佛一片漆黑,那是走不到头的绝望,他看不到阳光,终日生活在阴霾之中。空气潮湿且闷热,却又不肯为他降下解暑的雨。
尹卿鹤幻想着自己置身一片草原,入眼的是无边的翠绿和广阔的蓝天。牛羊低头吃草,狼群在远处虎视眈眈。骑着马的男男女女奔驰在草原上,他们欢声笑语且无拘无束。
抬头,尹卿鹤看到了一片云,他从没见过那么美丽的白云,如果可以,他想变成那朵云。
他随着自己的心情聚散,又被风吹向别处,人们抬头看到他的时候会指着那片云说。
“那云好漂亮,像是......”
云啊,去到自己不能去到的地方,看到自己不能看到的风景。
如果可以,他还想看看海。
海风吹来,参杂着一丝海水的微咸,日升日降,海水也随之涨潮退潮。
要是有个小板凳就好了。
他可以搬着板凳,坐在沙滩看一整天的海。
他有太多奢望了,可那终究只是奢望。
觉得水有些发凉,尹卿鹤站起身,走到镜子前。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由于没有带着眼镜,视线微微有些模糊。
看着镜中那张脸,尹卿鹤倒感觉有些陌生,想起来,他基本没有好好的看过自己。
镜子里的他身材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皮肤虽白皙,但那是一种病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