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捡来两幅画拉开看,眉眼间,细细观瞧,倒有七八分像那人。目光游到右下角注释:东兵马司指挥之女寇氏名簪字参鸾。
夜容翻了翻寇簪档案。父亲东兵马司指挥,为官清廉,无有大功绩,亦不曾渎职,母亲拜阳县李秀才二女儿,家世清白。
如此,便是这寇簪拔得头筹了。夜容教小公公取来御笔,在寇簪像上落下朱批。写好将画卷了,重又丢给小公公,“带回去,回禀太后,就是这位寇小姐了。请太后择日将人迎进宫来。诸事安排,有劳太后,不必到乾贞宫请旨了。退下吧。”
身为皇帝的夜容廷皓,不会在乎未来的皇贵妃接到圣旨后,是不是哭哭啼啼不愿入深宫囚笼、一世常伴君王侧。他好,全天下都好。他不好,风中传唱白骨哀。
暂且不提寇氏入宫,转回来看六殿下夜容廷翃的小资生活。
晴空万里,阳光大赏栖州军民。同是皇族,夜容廷翃乐得自在。
头顶狗皮帽子,左手掣过两根枯草枝摇摇,右手举圣人言,耳边风动之声。心上之人,正在不远处梧桐书院中。
堂堂夜容六殿下,这几天做跟班儿,俨然混成地头蛇的阵仗。那些个公子哥儿的书童们,送公子入书院后,便集体抱成团,离夜容远远的。
此前书童们仗着夜容是新人,合伙欺负他。被反杀打服了,也不敢和自己主子告状,能忍都忍了。一部分书童提出要拜大哥,夜容并不想因为几个小屁孩儿而过分招摇,只教他们离自己远点儿,不要找事,找了事,求他,勉勉强强,也可以,只限于书童们内部矛盾的解决。
移时,公子们下学,鱼贯而出。一听到动静,一把丢掉枯木枝,跳下树来,扑扑身上雪花,整整衣冠。跑到书院门口准备迎接苏皖。
左盼盼右盼盼不见人出来,夜容进到里面找苏皖。路上问人,都说苏皖在最后,还没出来。遇上夫子小童儿,夜容上前请问,得知是帮夫子整理书籍。
来到藏书阁,苏皖正在书架间一本一本查看,将书放回原位。细瘦的手指扫过书脊,侧颜好似月光,认真的模样令人沉醉。
夜容花痴中……【若本王是女子,定然立刻赠予定情信物。】
咳咳,不对。他是男人,还是书童,应当与公子分担。
“公子,放着我来做。你且一旁歇息吧。”夜容并步赶上前抢下苏皖手里的书,催促他一旁等待。
“无事,本就是到我做的。我们一同做吧。”苏皖捧起另一摞书继续忙。
手里不停,两人间或聊上两句。话头转来转去,聊到朱日天公子。
讲实话,朱日天并非肥头大耳猪头一般,反倒是白扑扑嫩白面皮。不然也不会有心甘情愿被拐上床的小奴儿。不过是他们没成想,外表衣冠楚楚好人样的,内里煤炭一般黑夜壶一般臭不可闻。
“酒卿,这几日,那朱日天可有妨碍于你?”
初闻言,夜容廷翃也是一愣。不知话从何起。转念想想,是当日说与苏皖,要前往朱员外府上应书童一事。原来,他还记挂着呢。
“劳公子挂怀,朱公子不曾越礼。小人生性驽钝粗俗,又形容平凡。朱公子阅人无数,想必还不至于对小人有所思谋。小人还应付得来。”【朱日天敢动本王,随便打得他双腿残废。敢动苏皖……弄得他不能人道。呵。】
酒卿僮儿,表情纯良,隐含对不可预知事件的委屈,却一定不会麻烦公子。哟哟,尽情配合演出的殿下演技三四流。
苏皖看来,像是自己一句话吓到他了。对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书童,安抚道:“酒卿莫怕,倘若朱日天对你不轨,只管还手。打伤了残了,我苏浅匀与你兜着底。到底是他不占理。万不可前瞻后顾教他占了便宜去,那,你可就亏大了呢。晓得吧。”
“是是,谢公子。有公子撑腰,酒卿全不在怕的。”
苏皖很大哥地“嗯”一声,意思是;孺子可教也,跟我混,没错的。便转过去继续整理博古架。
他没有看到,夜容廷翃眼中愈发炽热的、被压抑的星芒,埋藏着深深的渴望。靠近之人,会被灼伤并弹开,生人勿扰,非死即伤。仅有的例外,苏皖苏浅匀。
朱日天回到家直奔茅厕,蹲着五谷轮回的时候,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像有人在监视他,脊梁骨凉飕飕的。怎么着,拉屎还有人看?什么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