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总归过于无趣，阿瑞打电话将司机小弟叫来，气氛顿时不一样，两个人话有尽时，三个人的则不一样。阿瑞点了一桌子菜，两箱啤酒，我们轮流吃轮流喝轮流唱，嗓子干了就喝酒，乏了就歪在沙发上，总之歌不停，酒不断，烟盒空了一盒又一盒。小司机吃的最多，阿瑞酒喝的最多，我则烟抽的最多，从白天到黑夜，我们仨筋疲力竭，横七竖八的躺在沙发上，动弹不得。扫地阿姨进来，被眼前场景惊呆，桌上地上风卷残云，一片狼藉，她一脸不可思议，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弹掉满身烟灰，很不好意思的向她点点头，随后将那两人叫起来，小跟班被我从呼噜声中拍醒，一个鲤鱼打挺跳起，“不吃了不吃了，吃不下了”，我笑而不语，他半天方清醒过来。阿瑞仍旧不省人事，我和小司机一人一个胳膊将他架了出去。阿瑞在市区有好几套房子，却偏偏喜欢住酒店，送走他们，我则打车独自回自己的出租屋。车上我点燃最后一支烟，脑海里开始回忆阿瑞曾跟我讲述的关于他和98号的故事。按阿瑞的说法，98号是个很纠结的人，总是答应的异常痛快，临到头却畏畏缩缩，就像今天，原是她主动相约，到最后却又是她临阵逃脱。女人善变，她尤其是，阿瑞如是说。

随后几天我都闷在家里看书，将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本书我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书里渡边和绿子刚认识不久，去她家做客，绿子展示了精湛的厨艺。书里写她穿着浅蓝色牛仔裤和蓝色条纹海军衫在厨房忙碌，纤细腰肢格外诱人。我又不得不回忆起了女友，她系着围裙，柔软如瀑布的黑发随意扎在脑后，脸颊上总是有意无意散乱几缕，她一起床便将窗帘拉开，窗户开的大大的，也不管是否会吵到我，手机音乐开到最大放在阳台的小茶几上，随后钻进厨房，乒乒乓乓给我鼓捣早餐，我蒙着被子睡觉，却觉得这声音一点不恼人，分外和谐，比莫扎特的安眠曲更定人心弦，就连马路上嘈杂的汽车喇叭声也变得异常动听，有时候实在睡不着了，我也赖着不起床，偷偷躲在被子里观察女友，她就像一只勤奋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又欢呼雀跃，侧脸在阳光的映衬下柔美得像古希腊女神像。

女友不在，我只能手机上点外卖，一日三餐都是这样解决，门口的外卖盒子快堆成小山了。手机在床上震动，在家时我一般都将手机静音，不知道为什么，铃声让我心烦，好像捉迷藏被人发现，好像蚯蚓被大水冲到了阳光下。我以为是外卖电话，然而并不是。

“她说想见见你”阿瑞声音沙哑。

“我？不是吧！”不用解释，这里的她就是98号。

“反正她说想见你，五点半咖啡馆老位置”

“你去吗？”

“她没说要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哦，真奇怪，为什么想见我呢？”

“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去就是了”

“那你呢？”

“晚上我在萝拉等你。不见不散。”

“好的”

挂掉电话后，我握着手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手机再次响起，随之而来是走廊上的脚步声和敲门声，我让外卖小哥将东西放门口即可。现在是下午三点半，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好胃口因为阿瑞的电话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走进浴室，仔细打量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憔悴，胡子拉碴，头发像稻草般狂乱野蛮，衬衣上混合着烟味儿酒味儿，我皱着眉头，跟镜子里的自己说，“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没有任何回音。

洗个澡，剃掉胡须，换身干净衣服，我可算像个人。今天周末，到处都是车，到处都是人，我塞着耳机沿着老路慢慢走，心里泛出一句特别矫情的话，“人见多了想看海，海见多了想看人”，一边怀念罗马温润的海风，一边追忆和女友在一起的点滴，我甩甩头，不让自己沉沦，人应该向前看，过去的无论如何想念都是徒然，更何况是我自愿放弃的，自愿放弃的东西就不应该再有任何留恋，留恋是最没用的束缚，是最沉重的枷锁。

她正坐在窗口喝咖啡，向迎面走来的我微微点头，浅浅一笑。算不上特别漂亮，皮肤偏黑，胸很大，很抱歉，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我没法忽视她鹅黄色针织紧身短袖下包裹的完美形状。及胸长发，发质很好，又黑又亮，刘海被一枚珍珠发卡固定在右耳，露出饱满额头，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忽闪忽闪的，像两只精灵，小小的泛红的嘴唇上还残留着咖啡的痕迹。

“你好”她很腼腆。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直觉你信吗？”

“信。女人的第六感堪比福尔摩斯”

“是吗？”她低头笑出声。

“为何要见我？”这个问题一定要问。

“听说你会写故事，我想你会对我感兴趣”

“确实如此。久仰大名，今日可算一见”

“别拿我打趣。你知道我的名字？”

“不知道”阿瑞从没告诉过我。

“柳飘飘”她果断说出。

“在下尹天仇”

“说了别拿我打趣”她佯装生气。

“高明”

“嚯，了不得的名字”阿瑞说过同样的话。

“彼此彼此”

说完我俩都笑了，气氛变得轻松愉悦。服务员拿着单子走过来，说今天店里有驻唱歌手，可以点歌，100块一首，价格略贵，我瞧着那个大学生模样的歌手，直觉性价比不高，但这种事情还是要尊重女士的意见，我将点歌单递给98号，她指着歌单上的第一排，“就这首吧！”

“美女你真会点，这首是他最拿手的。”服务员推销成功，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刚才他问了一圈，得到的都是摇头。

“你点的什么歌？”

“《挪威的森林》，我喜欢伍佰”

“我也喜欢”